“阿娘,我瞧那两位表兄年纪不大,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便已中举了么”程锦见程夫人唠叨够了,这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虽说那位炙手可热的状元郎文绍安也不过是十六岁,可那样的人这么多年来也就这么一个,普通读书人十五六岁中举都已十分难得,程家要有这样的读书种子亲戚,还不成天挂在嘴边大吹大擂
“进京赶考也不是这个时候啊,”程夫人轻蔑地笑了笑,“就老夫人把他们当成宝似的,他们俩哪里是那种读书种子秀才都还未考上呢。”
程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眼界自然比乡野出身的程老夫人高上许多,压根就瞧不上朱家这两位十五六岁还未考中秀才的读书郎,程老夫人也知道这个儿媳看不起自己,平时虽不费心管事,但对自己娘家出的读书人,还是乐于给面子抬举他们的。
程钤也奇怪,“那他们不在汝阳安心准备秋闱,到京城做什么”
“汝阳县是科举大县,出了不少才子,他们俩不敢在汝阳应考,便让我们把他们的户籍改到京城,在京城参加秋闱。”程夫人嗤笑一声。
程钤和程锦都乐了,“京城人才济济,别的不说,单论国子监里的监生们就都是世家大族出身,不说他们这些年所受的名师教导,便是自幼眼界见识,都岂是一个小县城的书生所能比的,他们俩连汝阳县都考不出来,还想着同京城才子一决高下”
“就是,去岁的状元郎也是咱们京城的。”
“京城虽然人才济济,可取的秀才也比汝阳县多,他们这回把户籍挂在京郊的应县,那一带人口虽多,但多是农户和商户,读书人极少,取的名额却不少,他们在应县应考,中个秀才倒不是什么难事。”程夫人一哂,“于他们而言,中个秀才回乡便能向父老交待了,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连着中个举人,那便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朝廷取士,却让这种人钻了空子”程钤摇头叹道,她也在暗中准备今年的秋闱,却从未动过这样的心思,既然要考便堂堂正正去考,考不取便自认才疏学浅,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科举是入仕的敲门砖,第一步走歪了,再往下走怕是都不会正到哪儿去。
“听阿娘的话,改户籍似不是难事”程锦感兴趣地问道。
“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朝县衙递张帖子的事儿。”程夫人一脸无所谓道,“莫说是我们承恩侯府了,京中其他权贵也没少做这种事儿,怕是就连县衙里的衙役们都有权私改户籍,应县今年的考生怕是一个本地都没有。”
其实这事儿着实不算大,虽然改了考生的户籍,可该应试还是得应试,进了考场便是要考校真功夫真本领了,改户籍不过是提高考中的概率而已,若是那无可救药的草包,便是改户籍也无济于事,做这种事儿的人其实也算不得太多。
程夫人没想太多,程钤也只是觉得这些人心术不正,连这样的空子都钻,着实太过分了。
“梁典中一早便定了更改户籍的条件,便是符合规定,要改户籍,也需由一县长官亲自首肯用印,哪里轮得到那些衙役们私改”程锦的面容渐渐严肃起来,“若是只需一些银钱便能让这些衙役们私改户籍,让长官们不闻不问,这吏治怕是很快便要败坏下去。今日我可以私改户籍,明日我是否就能花点银两造个假身份出来”
大梁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并非没有暗流潜于这一片祥乐的表面之下,北面和南面的蛮人都是大梁的心腹大患。
“你莫要小瞧这些胥吏,经年胥吏可比那些科举出身的读书人精得多,梁典规定的是一回事,他们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总归能寻出供他们钻营的漏洞出来。”程夫人一哂,“这同你们也无甚干系,只须记得,今后若是同这些胥吏打交道得多留个心眼,慎之又慎,不可随意得罪。”
母女三人又说了些闲话,见程夫人面有疲色,姐妹俩才告辞出来。
“你刚才说的做假身份是何意”程夫人不关心不在意的事儿,并不意味着程钤不关注。
“天下虽承平已久,可南边和北边都不太平,若京城之中有这么多空子可钻,那些蛮人未必不会加以利用。”
虽然那些话本子总喜欢把蛮人妖魔化,说他们身负妖族血统,生得面目狰狞,但事实上蛮人同中原的大梁人长得并无二致。
这些蛮人实际上是远古时代的中原罪民,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被迫背井离乡前往北边苦寒之地和南方瘴疠之所,这些蛮人虽世代定居在南北两边,但始终对中原虎视眈眈,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入主中原,夺回祖先失去的土地。
每逢中原动乱,朝代更迭,蛮人们总要出来兴风作浪,当年萧晟自称梁王,曾借助过南蛮之力夺得天下,之后又背信弃义,将南蛮人防得死死的,这些年祁王驻守南边也没少屠戮南蛮人,故而南蛮人恨死了梁人。
如今是太平盛世,先帝开明,不仅与南北通商互市,还允诺南北两蛮人可以入大梁经商,大梁京城里的蛮人虽算不得多,但也并非没有,这还是明面上的,不知道暗地里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