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最近在读些什么书”程锦的目光落到两人小厮捧着的书包上,好奇道,“拿来给我瞧瞧。”
“你看得懂吗”程明远嘻嘻笑道,她过去可是个十足的傻子,连字都识不得,就算现在明白了,还没开过蒙,怎么可能读懂他们的书。
“最近在读大学。”程明期却似乎没想那么多,依着礼数老老实实回答,并从小厮手里取出书本递给程锦。
程锦略略一翻,点了点头,难掩激赏道,“好字”
程明期年纪虽然不大,读书习惯却不差,看得出很爱惜书本,没有一滴污渍,旁边只是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地抄写了几行批注,年仅九岁的他,笔力还稍显稚嫩,但隐隐可见风骨,没想到程家竟还藏着一位这样的人物。
“阿期的字自然是好的,就连先生们也常夸奖呢。”程明远一脸与有荣焉。
“阿期已经读到了大学,阿远还在读千字文吧”程锦趴在栏杆上笑了起来,程夫人和柳姨娘水火不容,程明远和程明期却比亲兄弟还亲,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程明期和程明远虽是同时进的族学,但程明期是先生们的得意门生,程明远却是最让先生们头疼的一个,照先生们的话来说,程明期过五年便能去参加秋闱,而程明远怕是这一辈子都没资格上那个考场。
不过程明远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倒是很坦荡,揽着程明期的肩膀道,“我自然不能和阿期比,咱们家今后就靠阿期支应门庭啦。”
程锦大笑,若是程夫人在此,见到程明远这副模样,怕是会气厥过去。
程明期一脸不自在,他和程明远私下是很亲近,可程明远在程锦这个嫡姐面前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到程夫人耳里,怕是又要怪他僭越了。
程明远和他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安,连忙哈哈一笑,岔开话题,“五姐也知道大学和千字文”
程锦是个傻子,自然是不会到族学读书的,因为她天生神力,所以之前程夫人给她请了个女教习带她练武,她这会儿要有武功,任谁都不觉得稀奇,可她懂大学和千字文,这就让人想不明白了。
“大姐过去常给我读书,别说是千字文百家姓了,便是诗词和四书都是给我读过的。”程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之前这里混混沌沌的,记不分明,现在明白了,过去见过的,听过的,自然也都记住了,只不过没有仔细看过,也只有个大概印象,这书本上的字认是认识一些,却是还认不全。”
程明远狐疑地看着她,“过去见到的,听到的,你都能记住”
程锦点点头,程明远脸色古怪,过了半晌,才有些忸怩地低声问,“既然你都记得,那前年你被炮仗炸的事儿,你也还记得”
“自然记得,我记得那次是阿期给你背了黑锅。”她斜睨了他一眼。
因为她天生痴傻,程夫人和她那一双一母同胞的兄姐都格外偏疼她一些,程明远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大家都偏着程锦这个傻子,心里不忿,过年放炮仗的时候,趁着程锦落单的机会,偷偷引她去拿点着了的炮仗,幸亏青萍及时赶来推开了她,炮仗只是烧着了她的裙角,否则非得毁容不可,但即便如此,也把她吓得不轻,当场就发了癔症。
程夫人知道后大怒,正巧程明远和程明期在一块儿,她自然不会认为这馊主意是亲生儿子出的,一口咬定是程明期受了柳姨娘的挑唆,故意谋害嫡姐,差点要把程明期给打死。
当时承恩侯程平在府里,一个痴傻的嫡女自然是比不上聪慧的庶子,何况程锦又没有受伤,程夫人这么做,分明是故意找程明期和柳姨娘的茬,大过年给他找不痛快的,两人又大吵了一架。
不过在他的力保之下,程明期只是被申斥了几句,没有受任何惩罚,但也让程夫人更加厌恶他了。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把程明远给吓住了,瞅着父母那恨不得杀了对方的阴沉脸色,他哪里敢把自己供出来,没想到程明期也是个讲义气的,从头到尾都咬着牙一声不吭,不为自己辩解,更没把程明远给供出来,自个儿把这事儿给扛了下来。
经此一事,两人竟越走越近,几乎可以算是形影不离了,程明远心怀愧疚,程夫人那里苛待程明期的那一部分,他都暗中尽力给他补全了。
拿炮仗炸程锦的事儿,除了在他们三人之外,便没有人证了,这可以算是程明远最亏心的一件事,也是他这些年来的心病。
如今被程锦挑明了,他的脸色顿时变了数变,似乎是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挣扎,最后才咬牙道,“这事儿是我的不对,五姐你去告诉阿娘吧。”
程锦点点头,“自是要告诉阿娘的。”
听她这么说,一直忐忑不安的程明远倒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是他不懂事,要打要罚他都认了。
程锦将书还给程明期,笑道,“过些日子,我也去族学和你们一块儿读书。”
程明期点点头,规规矩矩地沉默着,待程锦并不似待程明远那般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