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程老夫人立刻扭头对程二太太道,“老二媳妇,你刚才说的那个戏班叫什么来着”
“齐家班,他们唱的玉堂春那才叫一绝呢,那个唱小生的叫小麒麟,我上回在武温伯府听他唱过一次,那扮相别提有多俊了”程二太太眼睛发亮道。
程夫人简直都为她觉得臊得慌,这屋子里坐着的还有程锦和程菱呢,都快当祖母的人了,还这一脸花痴样地说什么小生扮相俊,要让外人听见,还当他们承恩侯府有多不顾廉耻呢,别说上门说亲的了,当时候就连请人登门做客都请不到。
“当着孩子的话,二弟妹可别浑说,什么小生不小生的,也不臊得慌,到时候连累了正哥儿没人上门说亲,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程夫人喝道。
“正哥儿才多大呢,离说亲还早着呢,大嫂管好你们家钤姐儿和志哥儿是正经,钤姐儿年纪也不小了,连户人家都没定下来,我要是你可得急死了,哪有功夫管到别人房里来。”程二太太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摆明不把程夫人放在眼里。
“老二媳妇不过是说说戏班子,你这么不依不饶的做什么咱们在府里听出戏,就没人愿意上门说亲了这是什么道理什么规矩”程老夫人也是一脸不满,“别说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我看哪家都没这么多规矩”
“母亲,大嫂是清贵出身,自然同我们不同,翰林家的姑娘从小都是闻书香长大的,自然是听不得戏。”程二太太阴阳怪气地说。
程三太太动了动身子,低咳两声,她同程夫人一样,父亲都曾经在翰林院里待过,但同样是翰林家的姑娘,又大有不同,她的父亲是个不曾外放过的穷翰林,她又只是翰林家的庶女,程夫人则是正正经经的嫡女,父亲又曾是主政一方的知府,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气派,程夫人都远胜于她,本是不该相提并论的,程二太太这一棒子,可把她们俩都给打死了。
程三太太在心里暗骂程二太太恶毒,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要顺势踩她一脚。
程老夫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不过是一个农户女,因为貌美嫁给了典吏程老爷子,从来不曾读过书,识的字比府里的丫鬟还少,饶是她背后有太后撑腰,在京城还是有不少人看不起她,贵妇之间的应酬更是夹枪带棍地笑话她的出身,是以这几年她越发深居简出,只窝在自己的府里看戏,再也不愿意出去和人应酬。
她性情耿直,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可在京城呆久了,越发厌恶这些自诩出身高贵的妇人,连带着对程夫人和程三太太这种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更加厌恶了,总觉得程夫人和程三太太面上恭敬,心里说不定有多瞧不上她呢。
程二太太的话戳了她的心窝子,望着程夫人和程三太太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程三太太觉得自己是被程夫人牵累了,心里对程夫人也颇为恼怒,做人媳妇,当以恭顺为要,你好端端净给老夫人找不痛快,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仗着自己是侯夫人吗她有心想奉承老夫人几句,落落程夫人的面子,可嘴唇刚动了一下,就想到如今掌着家中中馈的可不是老夫人,而是程夫人。
她不是程二太太,仗着自己嫁妆丰厚,在府里横行无阻,她可是要在程夫人手下讨生活的,要是为了老夫人,得罪了程夫人,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于是,立刻低下头,继续装一只乖顺的鹌鹑。
程夫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见风使舵的妯娌,她被程老夫人那挑剔审视的模样给气得不轻。
承恩侯府自上而下成日招猫逗狗,做尽了荒唐事,等宫里太后娘娘百年之后,连个支应门庭的人都没有,就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么个拎不清的老夫人在,也难怪子孙个个不成器了。
堂里的气氛剑拔弩张,程锦却是恍若未觉,倒还觉得有些想笑,因为痴病的缘故,平日里她很少来老夫人跟前请安,不曾想这老夫人和程二太太竟和赵华记忆中那些世家大族一本正经的太太夫人们完全不同,实在是有趣得很。
赵华做了一辈子深明大义、高贵雍容的皇后,为天下为苍生,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在宫闱之中,她是最重规矩的,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连每一个笑容,每一滴眼泪都完完全全符合规矩,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挑剔,却从不是发自自己内心。
她突然觉得活成程老夫人这样也不错,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人生短短数十年,倏忽而过,不活得嚣张肆意一些,未免也太对不起自个儿了,何况如今的太平盛世,便是贪图享乐一些,也无可厚非,程夫人却是太拘泥于规矩了。
她虽是赵华转世,拥有同一个灵魂,又有了前世的记忆,但毕竟境遇不同,性格想法也迥异,赵华的记忆于她而言不过是走马灯上的故事,虽然记忆深刻,情感上却无法感同身受的爱恨情仇,若是将现在的她装回赵华当年的壳子里,她未必会做出和她同样的选择,她甚至觉得那样的赵华活得太不真实,就像一个木偶傀儡,一举一动都被计算得十分精确,而情感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一般。
赵华的一生算得上波澜壮阔,名垂青史,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