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将浅月生前居住的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清理了个通透,花千树便住了进去。
挽月等人背后里都议论说,这个院子死了人,又是横死,定然秽气,怕是不干净。谁也不屑也不敢踏足她的院子。
但各种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仍旧在霓裳馆里暗中发酵,捕风捉影,不堪入耳。
就连府里下人见到她,都是一脸鄙夷,转身便窃窃私语。
花千树暂时选择了闭门不出,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而核桃一踏出院门,那些好奇的小丫头就围拢了她问东问西,除了帮自家主子打听她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姨娘,还有就是佯作好心地给她出主意。
免不了危言耸听,拿浅月的死做文章吓唬核桃。
核桃提前得了花千树的叮嘱,闭口不谈,但是那些丫鬟婆子乱七八糟的说得多了,这个老实的孩子就心里忐忑,疑神疑鬼的。
尤其是天黑,四处一片黑咕隆咚,什么东西都看得影影绰绰,心里畏惧,就感觉狰狞,夜里睡不踏实。
浅月头七这日,花千树就让核桃与自己同住。
她夜里睡得早,还免不了胡思乱想,就经常做噩梦。
梦里,有自己浑身鲜血淋漓的亲人,有柳江权与夜幕青狰狞阴险的脸,有七皇叔夜放被万箭攒心惨死,犹如困兽的猩红眸子。
一遍又一遍,反复折磨着她,无数次夜里痛得窒息,一身的冷汗。
她还梦到满院子环肥燕瘦的妖精,指着她的鼻子,狞笑着羞辱她。
而吟风骂得最凶,“噼里啪啦”如同爆豆一般,就像是白骨精变幻成的那个老妇人。
她披着一件大红袈裟,手持禅杖,惊慌后退,扯着嗓门大呼“悟空救我”
而后就醒了。
耳边,谩骂声还在继续,适才看过的西游话本就掉落在枕边。
她曾经也有踩塌着七彩祥云的斗战胜佛,可惜,她不知好歹地丢了,如今只剩自己孤军作战。
她撩起床帐,核桃还在守着灯笨拙地学做针线,也支楞着耳朵听。
“这是怎么了谁在吵架”
核桃见她被吵醒了,索性起身推开窗户,争吵声便顺着夜风吹过来。
“不就是今夜里侍奉王爷了吗有什么了不起,值得炫耀的还是你八辈子没有见过男人,打了鸡血兴奋得睡不着生怕我们大家全都不知道是不是
每次一回来院子里,就摆弄你那架破琴,唱得比哭得还难听,就跟闹鬼了似的。若是有时有会儿也就罢了,我耳朵里塞上鸡毛,咬牙忍忍这酸劲儿也就过去了,可你这没完没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这霓裳馆是你一个人的”
一直竹筒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
核桃叹口气“又是吟风姨娘,多亏这霓裳馆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是这种火爆脾气。”
吟风听说是一位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强抢民女生下来的女儿,自幼在山寨里长大,周围一群大老爷们,说话直来直去,粗野习惯了。后来山寨被朝廷平了,她就被卖进了教坊司。
说话嘴上不饶人,但是人也仗义。
花千树懒洋洋地坐起身来“这是谁又招她惹她了”
“还能有谁鸾影姨娘呗。今儿个是轮着她侍奉王爷,翻箱倒柜折腾了一下午,各种显摆也就不说了。这晚间一回来,往往就兴奋得睡不着,又是弹又是唱的,每次都要到夜半三更方才罢休。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这是吟风姨娘与她住得近,终于忍不住了。”
鸾影姨娘原本是詹士府千金,也同花千树一般,父亲吃了官司,沦落到风尘里。她经常感怀身世,自怨自艾,又自持清高,喜欢端架子,与院子里几位姨娘格格不入。
今日上午,严婆子就来传七皇叔的命令,传召鸾影夜间去星辰园侍奉。
听说七皇叔从来不会主动挑人过去,往常都是老太妃安排,隔三差五,按照顺序轮流来,不偏不倚。
破天荒第一次,又是七皇叔大病初愈,足够令鸾影得意炫耀。
“她们侍奉王爷,不在王爷那里过夜吗”
核桃摇摇头,略有些懵懂道“听说是老太妃怕王爷贪食,每次送过去不过一个时辰,就差人将姨娘接回来,从不留宿。”
一个时辰
花千树精神一阵恍惚,酸丢丢地想,七皇叔那种永远都不知道疲惫的人,这种事情还要卡时卡点,能收放自如吗
一思及此,她心里竟然没来由地一阵黯然,从未有过的复杂。
窗户外面,吟风气咻咻的指责终于顿了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口干舌燥喝茶润喉去了。
鸾影的反驳声带着哭腔“你睡你的觉,我弹我的琴,不愿意听便闭了门窗,何至于这样埋汰我”
“我倒是想不听,成吗有本事你将这声儿圈在自家房间里就看不惯你们这些酸腐而又自命清高的大家小姐,成日里吃饱了没事干,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唱个曲儿鬼哭狼嚎的,活生生就像是浅月头七回来了一般,令人听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