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刻钟前,宁宁用完烤鸭,喝完清酒,抱着圆溜溜的小肚皮,舒舒坦坦绕着凌月教后山散步消食。
月色正美,为清冷的竹林洒下朦胧的月辉,桂花酿的后劲层层叠叠地涌上脑海。红衣少女脸颊绯红,晃了晃晕陶陶的脑袋,正嘀咕着是往左还是朝右,灵敏的耳朵及时捕捉到不远处院落里男人的嘶吼。
“嗝——!”
宁宁打了个酒嗝,眨了眨眼努力集中视线,“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阿三:「……主人,是玄空的声音。此时已过子时,他重生了。」
哦,重生了啊。
……重、重生?
等等!重生了!
宁宁一个激灵,顿时酒醒了,她二话不说三两下翩身落到院落里,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透过缝隙往里看——
抄了一半的佛经散了、佛珠扯落了、烛火熄灭了、衣衫凌乱了,就连屋子的主人,辣个眼熟的帅和尚都倒地上了!
噫——重生的动静会这么大吗?
宁宁看了看饱受摧残的房间,再看了看光头上暴起青筋的男人,努力合上自己张大的嘴巴。
这、这,看那些小说主角要是重生了最多脑袋痛一痛,最多玩个失忆啥的,可眼下玄空这动静明显是要拆家的节奏!
阿三默默扫描完玄空的身体状况,汇报出观察结果:【主人,他是因为两世灵魂融合在一起撕裂重组才会如此痛苦。还有,重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普通人的灵魂很脆弱,很难承受的住另一个灵魂,一着不慎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如果主人不是天生精神力庞大的话,也是无法接受每个小世界宿体的灵魂记忆的。】
真以为重生或者穿越是那么简单的事吗?若不是主角们有世界意识保护,怕不是新生的那一刻就得变成个傻子!
宁宁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阿三的话上,准确地说她酒劲还没过去,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转不了弯。她看了这满地的狼藉,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地上蜷缩着的和尚。
玄空死死捏着拳头,指尖都沁出了血色,哑声低吼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她竖起耳朵捕捉了只言片语,确定这人确实是在融合记忆当中,而不是肚子痛啥的,一开始她蹲在窗台上还有点看热闹的意味,但当她见他硬是忍着疼不吭声,咬牙忍耐着,表情狰狞,脸色涨红,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顺着脑袋蜿蜒而下……
不期然她想起了玄空死前不甘懊悔的眼神,宁宁微微皱眉,笑容渐渐收起,眼中露出心疼之色。不得不说,玄空这和尚看着淡然似天上的浮云,本质上却倔到了骨子里,他能忍下二十年洞穿琵琶骨的痛苦,等来防守松懈的那一刻,却在灵魂撕裂的这一刻咽下了所有痛呼,哪怕忍到牙根咬碎,手心出血也不愿意惊动其他人。
这一片院子里住的都是耳聪目明的江湖人士,一旦他们发现他神智不清时吐出什么要命的话,玄空该如何解释?
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再次面对狠狠背叛过他的江湖侠士们,他是否能按捺住对他们的杀意。
眼看他一下比一下猛烈地敲起脑袋,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些,宁宁担心他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带上了内力,她就得亲眼目睹和尚脑袋开瓢了,想了想,干脆直接叫醒了他。
“哎呀哎呀,好重的戾气,佛子大人如此凶残,真是为梵音寺未来担忧啊。”
“谁?”
迎着微醺的夜风和星光,和尚警惕偏头,忽然睁开了眼,直勾勾地看向她。
几个时辰前还澄澈宁静的浅淡瞳仁,此刻已染上历经风霜的晦色,那双犹带血丝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的身影,熟悉的面容与记忆重叠,眼神霎时恍惚了一瞬。
“宁施主,你要沐浴歇息了吗?”
宁宁没想到,理论上已经进化为白皮黑馅的和尚,在重生后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难道是一直被捆绑在她身边出现条件反射了?
唔,该说还好他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吗?要是被其他人听见,怕是用不了多久“佛门佛子和魔道妖女不得不说二三事”就能火遍大江南北。
她倒是不在乎啦,倒不如说正中下怀,让别人误会说不准对她有利,但是玄空还是很在乎师门的颜面的吧,要是让他黑化更严重了可不好。
宁宁懵逼了一瞬,她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暴露命轨的秘密!条件反射端起小妖女的范儿,昂起小下巴,抛起小媚眼,捏起拈花指,再掐细了嗓子娇娇嗲嗲地嗔了一句:“讨厌啦,臭和尚!你还想看人家洗澡不成?想不到佛门子弟也这么……嘻嘻嘻!”她欲语还休,欲言又止,欲拒还迎,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充斥着你好坏坏的味道。
玄空:……
他整个和尚都不好了!
这下子感觉整个脑壳更痛了!
夭寿咯!
宁施主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为何少年时是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二十年后长成了风情万种的妖女,到了晚上却如此地……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