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哐当哐当”地继续往前开,开进无边的夜色里。
车厢里一片死寂。
那个中年女人张大嘴,脸上的表情像刚刚吞吃了一只死苍蝇。
大爷的话虽说没有多少说服力,但是将前后诡异的情形联系起来,又透发出一种让人不得不信的神秘。
职业的敏感性,让我觉得这个大爷有问题,那个老婆婆也有问题,甚至我都认为中年女人有问题,他们相互配合,演了这场戏,目的就是要为偷钱者开脱。你想,大家都相信了阴人借钱,相信了善鬼打借条,被借钱有福报,谁还会想要去追钱。恐怕有些人都巴不得也能够丢钱呢。
可是,那个男检票员那阴森森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午夜专列,可不是那么好坐的,破财出血吧。”
究竟是巧合,还是他真的知道什么,这其中会不会真牵扯到神秘的力量?
不过,作为警察,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追查下去,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要将它揭露出来。
我刚要说话,却被玲儿拽住了,她显然是知道了我想要说什么,对我摇摇头。
我看着车厢里那几个丢了钱的人,他们此刻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和懊恼,他们丢的钱并不多,所以他们当中还有人充满了期待,期待着那福报。
玲儿脸上也是充满了期待,她丢了一万多块钱,手上有着十张小人纸,她紧紧地攥着,像是攥着自己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哐当哐当”,列车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车厢里安静极了,没有人随意说话,甚至也没有人咳嗽,这封闭的车厢,混杂了各种人的气味,偶尔有人放闷屁,那味儿实在难闻,但是所有人都不当一回事似的,似乎都在想着那阴人借钱的事,都巴望着那阴人也能够向他们借一些钱,让他们也能享受福报。
次日凌晨六点半钟,列车准时到了赣县。
要从赣县到旮旯乡,得坐三轮摩托车,那条水泥马路被定为豆腐渣工程后,处理了几个干部,现在正在抓紧抢修,目前还只能通小汽车,公交车去不了。来往赣县和旮旯乡之间的人,大都乘三轮摩托车。
赣县的橙子节已经开始了,即使是这冬天的凌晨,也很热闹。大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清洁工在忙碌地清扫路上的橙子皮。各大企业的旗子也是花枝招展地在晨风中飘扬着,在这里,橙子节胜过过大年,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着闻名国内的橙子,这些老百姓即使在战乱年间都丰衣足食。
“都是赣县的,你们那儿怎么就没有橙子呢?”
“我们那儿以前是有橙子的……”
我跟玲儿讲的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这个故事最早就是三叔公说给我听的,在那不知多少年前,至少有几百年了吧,我们这儿住着一对青年夫妻,男的用功读书,指望着出人头地,女的经营着几亩橙园,补贴家用。那橙子个大味甜汁水多,是远近的抢手货,靠着这几亩橙园,女的确保男的读书无忧,还积攒了一笔盘缠让男的进京赶考用。说起来,这个男的也争气,居然考取了状元,还被皇帝招为驸马。男的念着女的好,跟皇帝说明实情,可是那个昏君却让他休妻,不然就将他们夫妻都杀了。为了保住女的性命,男的违心地娶了公主。消息传来,女的终日泪流满面,在橙园中忧郁而死。又到一年橙果飘香时,男的不知女的已死,为见女的,跟皇帝说自家果园的橙子是如何如何个大味甜汁水多,皇帝就委派他回乡收橙。男的快马加鞭赶回家中,不见女的,只看到了一座长满野草的孤坟,顿时悲痛欲绝。男的选了一棵高大的橙子树,吊死在树下……
“呜呜,太惨了!”玲儿感同身受,眼睛红了。
“玲儿,你知道橙子是有公母之分的,那个橙园后来有人溜进来偷摘橙子,尝了后却忙吐不迭,那公橙干瘪无味,母橙又咸又涩,据说是因为男的风吹日晒,化作干尸,公橙就嚼之如败絮;女的终日以泪洗面,忧郁苦闷,那母橙食之就是那泪水的味道。”
“阿杰,从此以后你们那里就没有橙子了吗?”
“是的,因为栽出来的橙子不能吃,还栽它干什么,渐渐地就没人栽了。”
玲儿闷闷不乐,这个多愁善感很是情绪化的女孩,不想听到这样的悲剧。
“这都是故事,你不用当真的。”
我把玲儿的两个包也夺了过来,挂在了脖子上,带着玲儿向着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我跟玲儿说着赣县的风土人情,专挑一些有趣的说,转移她的注意力,终于是将她的情绪带得活泼起来。
到了停车场。
这里有通往旮旯乡的三轮摩托车,但是车费很贵,一个人要二十五块钱,两个人就要五十块钱。我们还带了这么多行李,我估计最少要八十块钱。
找到了去旯旮乡的一辆三轮摩托车,车主是个小伙子,十八九岁的样子,他有着一张黑黑的、憨厚的脸庞,我听到有人叫他黑子。
问了黑子价钱,竟然要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就一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