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里忍不住问“四爷,吉祥说什么了”
“左宗棠的事儿,”韩秀峰看着书信,笑道“郭嵩焘既无法密折专奏,又不好明目张胆地为左宗棠这个同年同乡求情,竟说服了在南书房行走的潘祖荫,潘祖荫帮着上了一道折子,不愧为探花,这文章做的是有理有据,掷地有声,难怪洛阳纸贵,纷纷传抄呢。”
“四哥,他怎么说的”任钰儿好奇地问。
“你听听这一段,楚南一军,立功本省,援应江西、湖北、广西、贵州,所向克捷,由骆秉章调度有方,实由左宗棠运筹决胜,此天下所共见,而久在我圣明洞鉴中也。上年逆酋石达开回窜湖南,号称数十万。以本省之饷,用本省之兵,不数月肃清四境。其时贼纵横数千里,皆在宗棠规画之中。
设使易地而观,有溃裂不可收拾者。是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也。宗棠为人,负性刚直,嫉恶如仇。湖南不肖之员,不遂其私,思有以中伤之,久矣。湖广总督官文惑于浮言,未免有引绳批根之处。宗棠一在籍举人,去留无足轻重,而楚南事势关系尤大,不得不为国家惜此才。”
“还真挑明了”任钰儿惊呼道。
王千里则喃喃地说“好一个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而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
韩秀峰正准备开口,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抬起头想瞧瞧谁来了,就听见大头在外头嚷嚷道“四哥,皇上让我来喊你,赶紧收拾收拾换上官服跟我一道进宫吧。”
“知道了,外头冷,先进来烤烤火。”
“不了,脚上全是泥,我就在外头等你。”
韩秀峰心想应该是左宗棠的事,连忙换上官服,爬上马车,跟着大头火急火燎进城。
没曾想赶到勤政殿东暖阁,刚躬请完圣安,皇上就递来一道两江总督何桂清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奏报,仔细一看,原来是贼将李秀成竟率陈坤书、谭绍光、陆顺德等部两万余人经清弋江镇今属安徽南陵和马头镇今安徽泾县琴溪镇,绕过宁国府今安徽宣城,攻占广德,显然是想由广德东犯浙江。
浙江乃财赋之地,万万丢不得。
韩秀峰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咸丰便紧盯着他道“韩四,今儿早上文祥上了一道折子,称江北官军连吃败仗,朕虽已谕令和春为钦差大臣督办江南江北军务,但隔江筹划攻剿,难免顾此失彼,保举你为江宁布政使,奏请派你赴江苏帮办军务。”
韩秀峰大吃一惊,连忙道“皇上命臣去,臣就立马收拾行李赴江苏上任。”
“朕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禀皇上,要是搁去年或前年,臣用不着文大人保举,臣会主动请缨去江苏,别说去做布政使,就是让臣去督办团练也行。可现在臣哪儿也不想去,哪儿也不敢去,恳请皇上让臣接着做现在这个奉宸苑卿。”
咸丰沉默了片刻,低声问“你是担心西夷”
韩秀峰权衡了一番,硬着头皮道“臣担心西夷,更担心皇上的安危。”
想到刚到任不久的署理两广总督劳崇光奏报,英夷正从印度搬兵,佛夷也正在调兵遣将,咸丰微微点点头,又拿起一道折子“你再瞧瞧这个。”
“臣遵旨。”韩秀峰接过折子一看,赫然发现竟是潘祖荫所上的那道。
见他看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恭恭敬敬地呈递到案子上,咸丰禁不住问“你去过湖北,跟胡林翼他们打过交道,虽没见过左宗棠,但一定听说过一些,你想听听你怎么说。”
“禀皇上,臣看到一半就想奏请法办左宗棠,就想奏请治潘祖荫的罪”
韩秀峰定定心神,接着道“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简直狂妄之极真要是如他所说,臣的那些同乡同僚岂不是白死了我四川这些年为协济那么多省份,地方官员只能征粮加耗,百姓苦不堪言,照他这么说我四川的那些粮饷岂不是白白耗费了,我四川百姓这些年的苦难岂不是白受了
何况八旗乃我大清之根本,啥时候轮着湖南了,简直其心可诛可仔细想想,两江战事糜烂至此,连闽浙都岌岌可危,又觉得有几分道理。面对此危局,想保东南半壁不失,也只能指望鄂军和湘军了。”
因为这事,咸丰已经问过郑亲王端华、户部尚书肃顺和军机大臣文祥,见连韩秀峰都这么说,心想只能委屈求全。可想到长此以往恐很难驾驭胡林翼和曾国藩等湖广官员,又觉得有些不甘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阴沉着脸道“朕已命桂良悉心办理抚局,等一切有了眉目,朕再让你去两江或湖广。”
“皇上圣明,只是臣恐难当此大任。”
“这你无需担心,到时候朕不会让你孤身赴任的。”咸丰想了想,冷冷地说“恩俊在新疆历练了两年也该回来了,朕回头就命他回京听用。”
“皇上,臣斗胆进言,恩俊资历尚浅,恐怕也难担此大任。”
“崇厚呢”
“崇厚刚署理长芦验证没多久,天津海防又是重中之重,臣以为调他回京或外放其它省份不大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