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巷位于珞瑜路和关山的转折点,道路蜿蜒狭窄,宛如鱼儿摆尾状,周围是一片抛荒已久长满杂草的水田,放眼望去看不见人烟,与其叫“鲁巷”不如叫“鲁径”。
刚刚过去的十来天,这里不止一次被城内城外的长毛两面夹攻,最凶险的一次内壕都被城内的长毛攻占了。好在东面的“花旗军”没城内的广西老贼那么凶悍,都已经攻到距外壕不足一里,见守在这边炮火很猛,挨了几炮之后竟退了回去,当时守在这里的湘勇才得以依托外壕击退了从城里杀过来的长毛。
韩秀峰不认为靠右营和保甲局火器团的四百多号人能守住,昨晚就跟胡林翼商定把左营调回来。胡林翼本就认为谁的兵让谁领比较合适,并且昨天让川东团练左营驰援蒋益澧,原本只是想鼓舞下蒋益澧那边的士气,韩秀峰一提出胡林翼就不假思索答应了。
当潘二和陈占魁带着左营的兄弟赶到鲁巷时,韩秀峰刚吃完早饭,正同刘山阳、陈天如、张彪等人一起站在小山丘上,居高临下观察周围地形,商量如何防守。
“长生,占魁,你们也上来瞧瞧。”
“遵命”
潘二和陈占奎赶紧让手下先进战壕,随即顺着小路爬上了山。
韩秀峰笑看着他们问“听说昨天下午打了个胜仗”
潘二正准备开口,陈占魁就得意地说“韩大人,我看这长毛比贵州的教匪强不了多少,打起仗来没章法,而且贪生怕死,一见着咱们放枪放炮就抱头鼠窜,跑得比兔子都快,根本不敢跟咱们真刀真枪的干。”
“那是你们运气好,遇着的是跟乌合之众差不多的花旗军,不是身经百战的广西老贼。”韩秀峰笑了笑,又说道“并且还是一股刚被击溃的花旗军,他们光顾着逃命,自然无心跟你们硬拼。”
“我说呢,原来是拣了个便宜。”陈天如忍不住笑道。
当着韩秀峰面,陈占魁不好跟他说什么,装作像是没听见一般笑道“韩大人,您以前说过,行军打仗有时候也得靠运气,能遇上股仓皇逃命的丧家之犬也不是啥坏事,不然去哪儿阵斩那么多长毛,不然哪能跟现在这般首战告捷”
“也是,毕竟阵斩的是花旗军也好,广西老贼也罢,论功行赏时都是长毛,可不会分那么清。”韩秀峰把“千里眼”递给刘山阳,抬起胳膊指着武昌城方向“不过这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从现在开始咱们真正要对付的不再是花旗军,而是城里的那些广西老贼了”
“广西老贼一样没啥好怕的,他们又不是刀枪不入,更不是三头六臂。”
“但他们身经百战,悍不畏死。真要是大举来攻,光靠火器团的那几十杆洋枪和你们左右二营的那几十杆鸟枪、抬枪可击退不了他们,得做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跟他们以命相搏的准备”
“大人放心,我左营的兄弟谁要是敢退一步,您拿我是问”
“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左营守外壕,赶紧带弟兄们去熟悉下壕沟吧。”
“遵命。”
“天如,张彪,你们也赶紧去准备吧。”
潘二刚目送走陈占魁、陈天如等人,韩秀峰突然转过身,指着东南方向的一片营垒问“长生,还记得茶帮的吴家兄弟吗”
“记得。”
“他们就在那儿,吴二不但做上了都司,还是李续宾手下的营官。吴三做上了千总,吴四运气不好战死了。”
“四哥,你是咋晓得的”
“我给张德坚写过信,张德坚收到信之后居然真当回事,竟差人去他们营里做粮官,这两年一直在不动声色帮我盯着。”
潘二反应过来,禁不住问“四哥,他们晓得我们在这儿吗”
“不但晓得,还打算借这个机会公报私仇。”韩秀峰回过头,笑看着他道“不管咋说也是故人,我已经差人去请他们来叙旧了,只是不晓得他们兄弟敢不敢来。”
“四哥,你打算”
“想哪儿去了,大敌当前,我怎会做出那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何况冤有头债有主,吴大被打死的那笔账,怎么也算不到我韩秀峰头上。”
“四哥,你想跟他们和解,他们会愿意吗”
“和解没那么容易,毕竟那是一条人命,但可以先稳住他们,只要他们不生事,咱们就不跟他们计较。不然闹起来会很麻烦,传出去会很难听。”
刘山阳也觉冤家宜解不宜结,禁不住来了句“大敌当前,我们要顾全大局,他们一样要顾全大局。真要是跟我们火拼,他们别说不一定能赢,就算赢了也捞不着好。”
想到吴家兄弟当年为了帮吴大报仇,甚至夜闯到柱子家,潘二苦笑道“我觉得他们没那么好说话。”
刘山阳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他们那会儿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敢豁出身家性命帮吴大报仇。可现而今他们不只是穿上了鞋,还戴上了乌纱帽。真要是跟咱们火拼,他们要丢的不只是身家性命,还有好不容易搏来的荣华富贵。”
“可他们要是不来呢”
“他们要是不敢来,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