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安丰场的弶港,还是角斜场的老坝港,包括栟茶场的洋口港,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港口码头,只是几个有几十户渔民聚居的小渔港。由于淮水经年累月的冲积,海边又形成了一片片东西长达几里甚至几十里的泥滩,不熟悉这一带潮汐和航道的船很难靠港。
正因为很难靠岸,从上海去山东乃至去天津卫的沙船也好,从天津卫或山东往上海去的沙船也罢,经过两淮盐场东边的海域,几乎不会在弶港、老坝港和洋口港这些小渔港停靠补给,就算要补给也只会去北边的海州(连云港)。
所幸的是苏觉明雇得这条船的船老大正好是通州人,对这一带海域比较熟悉,船没驶过也没驶错,只是因为不熟悉进出渔港的航道,不敢轻易往陆地方向靠,只能先降帆下锚等潮涨得差不多了再起帆小心翼翼靠岸。
折腾了近一天,好不容易靠到港只停留了不到一炷香功夫,顾谨言带着任钰儿和连儿一下船,富贵、王贵生和周长春等人刚帮他们把行李送上岸,船老大就嚷嚷着赶紧走,生怕落潮之后搁浅走不了。
上了岸,顾谨言本以为只要找到盐课司衙门派在这儿收渔税的税吏,就能雇到船先去找新任角斜场盐课司大使潘长生,再请潘长生送他们三人去海安。结果转了一圈发现曾经很热闹的渔村已经见不着几间房子了,大大小小的渔船不但残破不堪,甚至被冲到了岸上。
好不容易找到个在村里拣东西的老人一问,才晓得前些天海龙王发难,海水倒灌几十里,安丰、富安、角斜和栟茶等场都被淹了,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据说连盐课司衙门都从角斜镇搬到海安镇东边不到三里的一个地方,现在个个叫那儿西场。
确认海安并没有淹着,顾谨言这才松下口气,给了那位老人点干粮,请那位老人帮着去找了条小船,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海安,也没去潘二新衙署所在的那个什么西场。
侄子刚去直隶没两个月竟回来了,顾院长和余青槐大吃一惊,等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顾院长不但松下口气,而且高兴得合不拢嘴,一边让家人赶紧回家报喜,一边同余青槐一道领着顾谨言去凤山拜见郭大人。任钰儿拜见完顾院长和余青槐,则带着连儿直接去南岸找余三姑。
昨天刚收到制台衙门公文正打算移驻泰州的郭沛霖,见顾谨言回来了同样大吃一惊,听完顾谨言的禀报,看完韩秀峰让顾谨言捎来的信和一本《贼情集要》,不禁笑道“调任通政司参议,还做上了‘小军机’,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禀郭大人,韩老爷说要不是受张先生这本《贼情集要》的启发,他也想不到跟皇上求现而今这差事,更做不上小军机。”
“愿做别人不愿意做的,他这个‘小军机’也算实至名归。”
顾院长听糊涂了,禁不住问“郭大人,这本《贼情集要》有何说道?”
郭沛霖放下手中的小册子,解释道“顾院长,曾跟志行来过海安的张士衡您老一定记得。这本《贼情集要》就是张士衡的父亲张德坚,在当时还未殉国的湖广总督吴文镕吴大人麾下效力时编纂的。吴大人殉国之后,张德坚一直在曾国藩麾下效力,志行在信里说他正在帮曾国藩打探贼情。”
“他以为志行早晚要领兵平乱,所以给志行寄了一本,好让志行心里有个数。结果志行从他编纂的这本《贼情集要》中受到了启发,主动请缨奏请去打探夷情?”
“满朝文武,没人愿意跟洋人打交道,志行愿意,皇上自然会委以重任。”郭沛霖笑了笑,又看着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的顾谨言道“要不是志行跟皇上求到这么个差事,慎之也做不上这典史。”
“这么说慎之去福建做典史是假,去帮志行打探夷情是真?”余青槐禁不住问。
不等郭沛霖开口,顾谨言就忍不住笑道“去做典史是真,去打探夷情也是真。”
“好男儿志在四方,既然有机会为朝廷效力那就去吧。”郭沛霖微微一笑,随即指指门外“志行在信里说了,不能让你就这么孤身去福建上任,想要几个人,究竟想带谁去,自个儿出去挑。”
“郭大人,学生想带梁九去……”顾谨言小心翼翼地说。
“你还真会挑,好吧,梁九就梁九,只要他愿意,我这儿好说。”
顾谨言欣喜若狂,急忙躬身致谢。
郭沛霖晓得他后天一早就要去上海,干脆打发他去找梁九,看着他离去的背景,想想又笑道“这就做上‘小军机’了,难不成我还得给他准备份炭敬?”
“郭大人真会说笑,韩老爷收谁的炭敬也不敢收您的。”
“是啊郭大人,韩老爷在海安时经常跟我们说,您不但是他的上官,更是他的长辈!”
“难得他还记得我,”郭沛霖欣慰的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二位,志行和慎之专事打探夷情的事,你我知道就行了,绝不能泄露出去。总之,我们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可不能再给他帮倒忙。”
“郭大人放心,我们绝不能跟别人说的。”
“再就是我明天一早就得回泰州,海安这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