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儿越想越难受,泪水夺眶而出。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韩秀峰很清楚静海那边大局已定,不然绝不会同意大头带着柱子和关小虎、余铁锁等打小耍到大的兄弟去,微笑着解释道“做官确实没那么容易,尤其像柱子这样仵作出身的,所以想做官只能靠军功。柱子和小虎他们总跟大头开玩笑,其实大头一点也不瓜,他既想帮柱子小虎他们搏个一官半职,也想报姜六和猴子以前的关照之恩,所以才执意领兵去静海的。”
“这么大事,柱子咋不跟我商量商量!”
“他怕你担心。”
“大头呢,大头有没有跟翠花嫂子说?”
“这还用问吗,他肯定是跟翠花商量好的。”
“上了战阵刀枪无眼,翠花嫂子咋不拦住他?”
“翠花一样担心,但她晓得她和大头能有今天靠的是军功,晓得大头跟柱子小虎的交情,也晓得是姜六和猴子帮着大头给八爷养老送终的,所以不管这次去静海有多凶险,她都不能拦着。”
幺妹儿没想到翠花竟如此深明大义,泪流满面地不晓得该说啥。
琴儿掏出手绢帮她擦干泪,指着前头的菜地道“别哭了,赶紧干活,干完早点回去,等会儿还得去接狗蛋下学呢。”
“嗯。”
……
河营上千号人,三处营房的几个茅厕用不了几天就满了。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河营的粪便自然紧着祖家场的百姓去挑,村里的百姓也不会白占这便宜,每次挑粪施肥时都会帮几位官老爷家挑几担。正因为如此,韩家的五亩地肥得很,瓜果蔬菜长势很好,连杂草都长得比别人家地里的杂草高。
韩秀峰打小跟叔叔进城讨生活,没怎么干过农活,锄起草来都没幺妹儿利索,正笨拙地忙得不亦乐乎,本应该在校场的顾德辉竟追到地里来了。
“韩老爷,这哪是您干的活儿,这点草交给卑职吧,卑职回头喊两个人来帮你锄了!”
“你家地里的草谁锄的?”韩秀峰抬头问。
顾德辉反应过来,急忙笑道“韩老爷放心,卑职可不敢把兵勇当家奴使唤,卑职家地里的那点活儿,全是卑职的家人干的。”
“这就是了,你不能把兵勇当家奴使唤,我一样不能。”韩秀峰扶着锄头,笑问道“说吧,追这儿来找我究竟有啥事。”
“禀韩老爷,头一批从静海回来的那些兵,就是张贵原来的那些手下,想效仿在静海效力的遵化营公选朋头、公同议助。”
绿营军中的“朋助”韩秀峰并非一无所知,就是兵勇们从每月的军饷中拿出百十文钱,存放在公选的“朋头”那儿,由“朋头”发给朋单。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按从军的时间长短,平时出的钱多少,拿出一部分抚恤。
互相帮助,这是好事,朝廷不但认可而且提倡,只是想搞“朋助”得联名禀告营官,经营官首肯才能公选“朋头”,才能制定“朋助”的章程。但如果遇上个黑心的营官或推选出个黑心的“朋头”,那兵勇们平时出的钱就打水漂了。
韩秀峰既觉得这是好事,又担心兵勇们的卖命钱会被人给贪了,低声问“有多少兵勇愿意复兴朋助?”
“不少,”事关手下的兵勇能否用命,顾德辉生怕韩秀峰不同意,急切地说“韩老爷,从静海回来的那些都经历过生死,都想复兴朋助以解后顾之忧。卑职也不晓得是哪个先提出来的,反正光今天就有十几个兵勇去找他们的什长甚至哨官。”
“他们有没有个章程?”
“章程还真有,一看就晓得是他们从静海抄回来的。”顾德辉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韩秀峰接过一看就晓得是书办帮他们抄的,字迹很工整。
上面赫然写着盖闻集腋成裘,抽丝乃能制锦,古今义举,大抵如斯。我辈我行,固贵同心而协力,身跻队伍,何妨仗义以通财,所以各大宪麾下设有朋助,并立朋单,由来已久矣。
我哨自咸丰四年粤匪窜扰得建,而无朋助旧章,每念出伍者一朝失足,万难措手,爰集合马战公同商议,复兴朋助章程,制定朋单条规,酌量年数远近,分别朋助多寡……上移下接,以垂永远。
具体章程也写得很详细,韩秀峰边看边喃喃地说“无故辞伍者公议不助;遣失朋单者公议不助;一年公议不助,助出之钱不退;二三年公议助出之钱不退;四年满足者半助,助钱八千文;五年满足者助钱十千文……”
“韩老爷,您觉得怎样?”顾德辉小心翼翼地问。
“要是搁太平年景,这份章程倒也合适,但现而今天下不太平,你想想营里光这几个月就已经死伤多少弟兄。一年公议不助,二三年公议助出之钱不退,在营里干满四年才半助,这对投军没满一年就已经战死的弟兄不公平。”
顾德辉光想着要是设立朋助,既能解手下们的后顾之忧,也能让手下更齐心为朝廷效力,真没想过有一些兵勇根本活不了四年,不禁苦着脸道“韩老爷,那怎么办?”
“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