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刚因为太平军士兵砸庙宇神像,搜杀官差,而被搞的哭天喊地、鸡飞狗跳的大桥镇暂时恢复了平静,没跑掉的百姓躲在家中连油灯也不敢点,更不用说出门了。
晚饭做好了,忙碌了一天的太平军士卒顾不上再归拢沿途征集的军资粮油,不约而同聚集在各自的卒长身边,摆好碗筷饭食开始背诵天条。
王家祠堂的牌位全焚毁了,现在变成了师帅的临时府邸。
祠堂中央摆上八仙桌,点灯二盏,供茶三杯,菜肴三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三盂。师帅的副手杨师尉,天王派来的监军李监尉和几个书使书吏跟外面的士兵一样跪坐在两侧,齐声诵道“小子刘金昌杨明广跪在地下,祈祷天父皇上帝恩怜救护,时赐圣神风,化恶心,永不准妖魔迷蒙,时时看顾,永不准妖魔侵害。托救世主天兄耶稣赎罪功劳,转求天父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心诚所愿”
“崇拜皇上帝;不拜邪神;不妄题皇上帝之名;七日礼拜要颂赞皇上帝恩德;孝顺父母;不杀人害人;不奸邪淫乱;不偷窃抢劫;不讲谎话;不起贪心”
背诵完天条书,师帅刘金昌睁开眼看看众人,起身朝着江宁方向神情肃穆的鞠躬,又诵起食饭谢上帝“感谢天父皇上帝,祝福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魂得升天”
众人跟着诵完,一起坐下用饭。
晚饭做的仓促,鸡的毛都没拔干净,但自起事到以来光顾着厮杀,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没吃过几顿饱饭的刘金昌却吃得津津有味。
食不言寝不语,三口两口很快就吃完了,书使们刚把八仙桌收拾干净,刘金昌便阴沉着脸问“明广,毁桥烧船的那些清妖到底是什么来路”
杨明广是这一路的先锋,亲率一旅兄弟打前阵,本以为天兵驾到所向披靡,没曾想这一路并不顺利,苦着脸道“禀师帅,毁桥烧船打冷枪的清妖全是从泰州来的,据说在廖家沟东岸扎营的清妖也是泰州的。”
“今天死了多少兄弟”
“三十七个,那些清妖有洋枪,仗着洋枪打得远,总是隔着河偷袭。桥被他们毁了,船被他们烧了,等我们的兄弟好不容易过了河,他们早跑得无影无踪,甚是可恶。”
“竟敢负隅顽抗,泰州的知州是谁”刘金昌冷冷地问。
“我差人打探过,泰州主事的不是知州,而是扬州同知徐瀛。听人说徐瀛一到泰州就召集青壮,抢修城墙,连通往泰州的运盐河都被他每隔几里填上坝,不但不降还想死守。”
“泰州有多少清妖”
“不晓得。”
“不晓得”站在边上的李监尉冷不丁问。
杨明广急忙道“禀李监尉,徐瀛老儿不好对付,他派了好多人在城外设卡盘问,不是本地人不但进不了城还会被锁拿,我们前些天派出去的兄弟一个也没混进去,反而被徐老儿抓了好几个。”
在刘金昌看来泰州城混不进去,不等于攻不下来,也不认为徐瀛老儿有多难对付,坐下问“在廖家沟东岸扎营的清妖主将是谁,营里有多少兵”
“禀师帅,东岸的清妖主将是署理泰州州同韩秀峰,百姓们说他手下有两千多绿营兵和四千多乡勇。回来前我去河边看过,营扎得很结实,沿河的土墙上插满旗子,旗子下全是绿营兵,他们还有炮。”
“泰州有这么多兵”刘金昌将信将疑。
杨明广没去过对岸,只能人云亦云,苦着脸道“听百姓们说徐瀛老儿是清军总捕同知,本就能管绿营,所以把分驻泰州、兴化、东台等地的狼山镇和漕标兵丁全调来了。”
李监尉笃定地说“狼山镇拢共才多少兵,就算把漕标算上,徐颖老儿也凑不出这么多兵,十有八九是虚张声势。”
刘金昌点点头,坐下道“别说不一定有那么多绿营兵,就算有也不足为虑,倒是那些乡勇不得不防。明广,你赶紧派几个兄弟过河打探,天亮前一定要打探出对岸的虚实”
“遵命,我这就去。”
杨明广刚领命走出祠堂,刘金昌就痛心地说“攻江宁我们也只折损了十一个兄弟,没想到在这个穷山僻壤一天之内竟折损了三十七个兄弟,还全是从广西老家一路追随过来的老兄弟,让我怎么跟军帅交代”
李监尉同样心痛,可身为监军就不能心软,板着脸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师帅,当务之急是赶紧渡河,让对岸的清妖血债血偿”
“渡河,没船怎么渡”刘金昌端起油灯走到地图前,紧盯着地图道“这一带的桥全被清妖毁了,船也全被清妖烧了,大半夜去哪儿找船,想渡河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下午。”
“找不到也要找,可不能延误战机”李监尉走上来指指地图“顾师帅下午就攻占了仙女庙,明天一早就会率部沿运盐河进击泰州。廖家沟东岸的这股清妖不除,顾师帅就可能被断后路,更不用说往回转运沿途征集的钱粮了”
“李监尉,你觉得他们敢出营吗”刘金昌回头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刘金昌不认为驻扎在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