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锁在站笼里一连游了三天街,荀六被折腾的生不如死却不想死。
初一夜里在七里甸,他清楚地看到李昭寿借着夜色趁乱爬上西岸跑了,他跟李昭寿是烧过黄纸磕过头的结义兄弟,并且还有很多兄弟在运河上并没有来盐场运盐,深信李昭寿一定会召集弟兄们来救。
他已经不怕那些刁民扔东西砸了,因为正月里的海安依然寒冷,他穿得本就单薄,身上又被那些刁民泼了不晓得多少盆水,不但脖子以下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甚至连脸都被冻麻木了,不管被啥砸到也感觉不到疼。他唯一担心的是就这么被活活冻死,强撑着不断张嘴闭嘴。
储成贵没想到他竟能坚持三天,也看出来他是在死撑,但不想再跟他耗下去,毕竟押着他游街真不是一个好差事,不但要挨冻还总是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扔得土块甚至砖头瓦片砸到。
不过这三天罪没白受,想到前天晚上吉老财家的老二送的那十两银子,再想到过了前面那个汊港就到地方了,下意识回头问“老姜,酒呢”
“这会儿就喝”姜槐下意识问。
“这会儿不喝你打算留到什么时候喝”储成贵反问了一句,便朝前面汊港呶呶嘴。
姜槐反应过来,立马船尾取来一坛酒,拔掉塞子自个儿先猛灌了一口才递给储成贵“这酒真够劲儿”
“不够劲儿怎么暖身子。”储成贵一连喝了好几大口,随即回头道“老四,把篙放下,等会儿再撑,先来几口。”
“好,我也暖暖身子。”
等撑船的两个弓兵喝完,储成贵见坛子里还剩一点,姜槐酒量不行又不想再喝,干脆走到站笼前问“荀六,你要不要来两口暖暖身子”
荀六已经冻得精神恍惚,一时间竟没缓过神。
储成贵想到坛子这么大,就算给荀六喝荀六也喝不起来,便从船舱找来一只脏兮兮的破碗,把酒倒碗里举到荀六的嘴边。
荀六下意识张开嘴,一口烈酒下肚,从喉咙到肚子顿时火辣辣的,整个人也比之前多了分精神。
他正想问问能不能再给点,储成贵已把碗顺手扔河里去了,随即扶着站笼看着前面的河岸问“荀六,这儿看着是不是很熟,这地方还记得不”
“这是哪儿”荀六有气无力地问。
“想不起来”
“什么想不起来”
“还真想不起来,一定是伤天害理的事干太多。”储成贵回过头,似笑非笑地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这就是吉家庄,就是你去年夏天奸污吉家三丫头的地方你糟蹋了人家,把人家逼得悬梁自尽,你说你这种人还能活在这世上吗”
荀六猛然反应过来,惊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送你上路”储成贵冷哼了一声,顺手把早准备好的一块破布往他嘴里一塞“荀六,看在这几天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办事的,真正要你命的是吉家人。等到了阴曹地府要跟阎王爷实话实说,别冤枉我们这些好人。不过像你这样的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阎王爷估计不会提堂,不会问你在凡间有没有什么冤情。”
杀牛还得先拜拜呢,杀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姜槐也忍不住走过来道“我们跟你无冤无仇,我们只是办事的。事办完之后我们会给你烧纸,你要是没去阴曹地府,变成孤魂野鬼,到时候千万别缠着我们,要找就去找吉家人。”
储成贵看着挤在河岸上围观的百姓,又背对着荀六不动声色地说“算了,我们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天,再提醒你一句,你就算变成孤魂野鬼也最好别去找吉家人。人家既然要你的命不可能没点准备,一定会请和尚、道士去做法事,别到时候弄得魂飞魄散,想投胎都投不了。”
“真是,要是弄得魂飞魄散真划不来,你就安心上路吧。”
“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是报应,真怨不得别人。听我一句劝,想开点,早死早投胎,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不过再为人可不能再作奸犯科。”
储成贵和姜槐跟拉家常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荀六听得心急如焚,他真怕死,真不想死。想喊嘴被堵住了,想动弹不但手脚被镣铐锁住了而且早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河面和河岸上那些围观的人。
不知不觉,船已被两个弓兵撑过了汊港。
岸上骂声不绝,胆大的甚至开始往船上扔土块。
储成贵一边指着岸上那些扔土块的人呵斥,一边暗暗使劲儿跟撑船的两个弓兵一道摇晃脚下的船,姜槐则悄悄提起绑在站笼下面的一根草绳。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砸官差”
“你,说你呢,想做什么,把手上东西放下”
“还有你,往哪儿躲,以为老子没看见”
储成贵嘴上呵斥着,脚下也没闲着。
船本就不大,三个汉子一起摇晃,只听见“噗通”一声,站笼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进了河里。储成贵急了,大吼道“楞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捞上来,他淹死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