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乡是不错,不过对段大章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
他离京太久,虽说京信和冰敬炭敬也从来没断过,但汉中府离京城太远,消息并不灵通,相比韩秀峰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老乡,他更想知道朝堂上的事。
吉云飞早有准备,甚至带来了一份笔记,段大章一开口,便忧心忡忡地说“倬云兄,以小弟之见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广西湖南军务未平,丰北河工漫口未合,江苏山东连降暴雨,而京畿直隶自入春以来竟缺少雨泽,南边大涝,北边大旱,真是天灾人祸全赶一块了。皇上焦劳宵旰,多次特诏求言,前几日又谕内外臣工条奏,凡有可采取者,均已见诸施行,而内外诸务因循,未能振作。著各部院大臣、九卿科道等目击时艰,自当与国同其休戚。”
“杜大人就殒没在赈灾任上的吧”段大章低声问。
“嗯,”吉云飞点点头,轻叹道“从六月初二开始,江苏山东连降大雨,滨州等三十余州县受灾,大水淹没庄稼,民宅倒塌,舟行陆道,鱼虾遍野,沿河百姓漂溺殆尽。山东是杜大人的老家,想到家乡水灾饥民,杜大人便痛裂肝肠,求向皇上让他去筹办赈务。
一求到恩旨,他便星夜赶赴山东,置暑湿于不顾,宵衣旰食,察民情,问疾苦,与山东官员核定施赈章程,安抚灾民。办完山东赈务又驰赴江南,冒暑遄征。不料由于昼夜劳顿,感受暑湿,触旧患肝症。
七月八日,将江南赈务情形奏报朝廷,在奏折中言不称病。不料病势陡转,医药无效,于七月九日殒没于江苏清江浦驿台。皇上万分悲痛,灵柩抵京,亲往杜宅祭奠,抚棺痛哭,赐陀罗经被一袭,赏银五千两治丧,追赠杜大人为太师大学士,谥号文正”
“文正”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谥号,而“太师大学士”更是人臣中最高的一种册封,自嘉庆朝以来汉臣被追封为“太师大学士”者唯杜受田一人而已。
想到这些,黄钟音禁不住说“按例凡大臣应否予谥,应由礼部先行奏请,唯有杜大人不同,杜大人的谥号是皇上钦定的本月初四,起柩归里,皇上不但赐祭酒一坛,赐金镐、玉锹,还命恭王奠送”
“帝师啊”段大章长叹口气,喃喃地说“逝者已逝,逝者如斯。博文,还是说说最近的人事吧。”
“哦,”吉云飞反应过来,连忙道“吏部以大学士讷尔经额应定何殿阁请,得旨,著为文渊阁大学士;皇上命成郡王载锐为内大臣,郑亲王端华为阅兵大臣,定郡王载铨为步军统领。命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禧恩管理藩院事;命大学士祁寯藻管户部事;命内阁侍读学士文清为大理寺卿,太仆寺卿廖鸿荃为太常寺卿。”
段大章追问道“军机处呢”
“皇上命吏部左侍郎邵灿、户部右侍郎麟魁在军机大臣上行走”聊起这些,吉云飞如数家珍。
在时,酒席准备了。
韩秀峰走进花厅,见他们正在说正事,不敢打扰,拿起水壶帮他们续上茶,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
段大章问完中枢的人事变化,抬头看了韩秀峰一眼,又问起广西和湖南的战事。黄钟音刚从湖广办完差回来,聊起战事跟吉云飞刚才一样如数家珍。
“七月二十八日,太平逆匪由醴陵猝至长沙,偪近南门,占踞妙高峰、鳌山庙一带分扰。皇上谕令赛尚阿统领大兵,迅赴长沙应援,并谕令徐广缙星速赴楚督剿。然而赛尚阿贪生怕死,驻足不前。二十九等日,逆匪对城中开放枪炮,均被击退”
前段时间忙着翻建会馆,韩秀峰直到此时此刻才晓得黄钟音之前去湖广,原来是奉旨查办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的,赛尚阿、程矞采等均被摘去顶带,拔去花翎,但仍统带官兵。
广西提督向荣夸诈冒功,饰智欺人。在太平贼匪攻下永安时他躲在平南,后来又托病不出,皇上气得大骂他丧尽天良,革了他的职,发配新疆效力赎罪。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正想着杜三好像就在向荣手下干,向荣贪生怕死不敢跟太平贼匪硬拼,杜三应该不会有啥事,段大章突然问“永洸,你说的这些全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战况如何”
“这我就不晓得了,”黄钟音想想又苦笑道“要是看奏报,三天两头打胜仗,隔三差五邀功请赏,太平贼匪早该被他们匪灭几回了。可大小城池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失陷,他们还是频频求援,昨天从贵州调两千兵、今天从四川调一千兵、明天从河南调三千兵,甚至从你们陕西调了几千兵,再这么下去我真不晓得还有没有兵可调”
“想晓得战况不用看奏报。”吉云飞抬头道。
“博文,不看广西和湖南的奏报我们还能看啥”黄钟音下意识问。
“看这个就行了”
吉云飞打开笔记,念道“远的不念,我就念这两个月的,上个月初,皇上予浙江阵亡千总周得标、王汝霖,把总沈宝林、周御清、汤凝泰、外委高其祥、俞祥麟、徐廷宝,祭葬世职;
上个月中旬,皇上予广西阵亡知州林光谦,知县梁士超,守备杨熹、马占魁,千总王运帷、缪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