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即将走马上任,张德坚身为幕友自然要帮东家未雨绸缪,不然两眼一抹黑很容易被下面那些狡猾的胥吏和那些包销茶引的茶商们愚弄。
全川有哪些州县产茶,岁产多少,所产之茶都被哪些茶商收购走了行销边茶规模最大的当属打箭炉、松藩和邛州三地,也就是常说的南路边引、松藩边引和邛州边引,这三地年行销的边茶约多少万斤,值白银多少万两
张德坚问得事无巨细,余掌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说到光在松藩行销的边茶一年就值白银七十多万两时,连韩秀峰和张馆长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茶叶买卖能做这么大
问到了许多在四川打听不到的内情,尤其在包销茶引中的一些弯弯道道,张德坚觉得这顿酒没白吃。见张德坚心情不错,余掌柜又跟去年在会馆团拜时那样诉起苦,说到伤心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张德坚和韩秀峰一起劝慰了一番,随即话锋一转,称吴大人跟之前的那些大人不一样,入仕以来一直提醒自个儿“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身为四川盐茶道自然会为四川茶商着想,上任之后绝不会跟之前一样让西商和徽商包销边茶。
余掌柜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急忙起身致谢,甚至要把京城的生意交给他二儿子,决定带着大儿子回老家做已经断了几十年的边茶生意,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为吴大人效犬马之劳。
张德坚不但承诺会关照包括余家在内的四川茶商,而且欣然答应他们父子同行。
只要能巴结上盐茶道,想不发财都难。韩秀峰和张馆长乐见其成,吃完酒之后借口有事去别的地方,让余掌柜送张德坚回会馆。
事实上除了正在翻建的会馆和新租的院子没别的地方可去,一起来到新租的院子坐下喝了一会儿茶,把张德坚送回会馆的余掌柜果然追过来了。
“韩老爷,张老爷,二位的大恩大德,我余家上上下下没齿难忘。”
“起来起来,余掌柜,全是自个儿人,你这是干啥。”
“是啊,自个儿人,无需客气。”
余掌柜直到此刻仍感觉像是在做梦,爬起身咧嘴笑道“韩老爷,张老爷,刚才送张先生回省馆,还见着了也是刚回省馆的吴大人,吴大人也问了小的几句。要不是您二位提携,小的别说能跟吴大人说上话,恐怕连道台衙门都进不去,连见都见不着”
“余掌柜客气了,身为会馆首事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真要是谢就谢张馆长。”
“都要谢都要谢,今儿个我我”
韩秀峰晓得他想说身上没银子,跟张馆长对视了一眼,禁不住笑道“余掌柜,我们来日方长,谢的事回头再说,先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你该不会真回老家吧”
“回,当然要回”余掌柜从何恒表弟手里接过茶,坐下笑道“不怕您二位笑话,以前没门路,只能背井离乡来京城。现而今有您二位提携,让小的巴结上了吴大人。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真要是错过也对不起您二位的一番苦心,所以我真打算回去。”
张馆长沉吟道“包销边茶是比在京城卖茶赚钱。”
“张老爷,京城的买卖虽不大,却也是我这些年苦心经营出来了,就这么关门太可惜,我打算把京城的买卖交给犬子,今后还请张老爷多关照。”
“既然你决心已定就回去吧,京城这边有我和志行帮你盯着。”
“谢张老爷,谢韩老爷。”
“又来了,余掌柜,你再这样都没法儿说话了。”
“好好好,大恩不言谢,此情容小的明日再补。”
余掌柜是真高兴,晚上虽送出去五百两银票,但办成的事却远不只值五百两,他急着回家告诉三个儿子这一天大的喜讯,还要赶筹银子陪吴大人一起回四川老家,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才跟韩秀峰二人告辞。
想到他走前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张馆长不禁打趣道“志行,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看来这顺水人情以后我也得送送。可惜我们四川在京城拢共就这几个商人,还全被你拉重庆会馆来了,我想送也没得送。”
“张馆长,您这话说哪儿去了,况且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不跟余掌柜、温掌柜他们打交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我咋翻建会馆”
“不容易,确实不容易。”张馆长走出房间,回头看看敖家人住的里进,感叹道“这就叫穷则思变,要不是府馆年久失修实在经营不下去,吉老爷他们也不会同意把试馆变成商馆。更重要的是有你,要不是你出面张罗,会馆一样翻建不成。”
想到把试馆变成商馆,让京官们与商贾称兄道弟,说出去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韩秀峰一脸不好意思地说“让张馆长见笑了。”
“见啥笑,这年头有银子才是真的,没银子那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张馆长走出院子,又回头道“志行,以前我真不晓得,晚上听余掌柜一说才晓得边茶买卖有搞头。我琢磨着做这买卖想赚大钱就得下大本儿,没几万两本钱他拿啥去茶园收茶叶,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