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专做各类匣子的木匠铺,在铺子里挑了一块上好的紫檀根,跟老木匠交代清楚要做成啥式样的,留下木料钱和工钱,二人又直奔川东道衙门。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巴县城的路虽不是蜀道,但一样不好走,整座城本就筑在山上,大小街巷全是山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潘二从小没吃过啥苦,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看着他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韩秀峰干脆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陪他歇会儿。
“这儿咋就没个茶馆,有个茶馆就好了。”潘二擦了一把汗也坐了下来。
“下面就有,坡底左拐不远有一个家。”
“算了,我还是先歇会儿。”潘二腿肚子都在抖,实在走不动了,一边揉着腿一边好奇地问:“四哥,你们总说道署道台衙门的,这道台到底是啥官,到底是管啥的?”
马上就要一起去京城,韩秀峰觉得应该跟他说说衙门里的事,随手摘下片树叶,边折弄着边说道:“道台是尊称,就像喊知县要喊大老爷,喊知府要喊府台一样,正四品,官名挺长,按公文上的说法叫分巡川东道加兵备衔兼理夔(kui)关税务。”
“道台是正四品,知府是几品,是道台大还是知府大?”
“知府只是从四品,道台当然比知府大。”
“这么说道台能管重庆知府?”
“何止管重庆知府!”韩秀峰扔掉树叶,如数家珍地说:“重庆府你应该晓得的,辖巴县、江津、长寿、永川、荣昌、綦江、南川、铜梁、大足、璧山、定远十一县。外加合州、涪州两个散州和江北厅,合称为重庆十四属。”
韩秀峰说的这些州县,除了巴县潘二只去过江津和璧山,而且还因为这两个县与走马岗交界,想想带几分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地方我晓得一半,还有一半没咋听说过。”
“没听说过也没啥,没事谁会跑那些地方去。”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一个重庆府就管这么多地方,道台管的地方更多,不光辖重庆、夔州、绥定三府,忠州和酉阳两个直隶州,城口和石和两个直隶厅,还加兵备衔!”
“管的地方大我晓得,加兵备衔啥意思?”
“加兵备衔就是能管重庆镇,能管绿营!”见潘二似懂非懂,韩秀峰笑看着他解释道:“重庆镇总兵那可是正二品,可正二品又能咋样?不管前朝还是本朝都是文贵武贱,总兵虽说是正二品但终究是武官,别说见着道台要自称卑职,见着府台都要客客气气。”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这道台不就是戏文里说的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嘛!”
“差不多!”韩秀峰点点头,接着道:“川东道不光要盘查辖下各府各直隶州和直隶厅的钱粮、缉审命盗,遇地方词讼要听受审断,遇有犯上作乱要领兵弹压,同时还兼理夔关税务。”
“兼理夔关税务啥意思?”
“没听说过夔关?”
“没有。”潘二摇摇头。
韩秀峰心想你不管咋说也是同兴当的少掌柜,咋连夔关都不晓得,但还是笑道:“没听说过没啥,反正我们坐船去京城肯定要经过,据说那不光是我们四川也是全大清最大的商税榷关之一,就是对过往川江的商船征收商税的地方。”
“江上的船只要从它那儿过,不管来还是去,全得交钱?”
“当然,不然还叫啥榷关。”韩秀峰不由想起一句话,竟摇头晃脑地说道:“货之出荆襄,达吴粤,与夫诸货之入蜀者,无不道经三峡,途出夔门。这个夔门说得就是夔关,夔关收的税一部分上缴藩司,一部分上缴户部,所以官银中就有夔关税银,银锭分十两、五两、二两半三种,铸出来的大小和形状跟各地官府铸的官银不一样。”
潘二对夔关不感兴趣,只对银子感兴趣,禁不住叹道:“我的乖乖,管税关,还管铸官银,这是肥缺,做一年道台能赚多少银子!”
“道台一年能赚多少我不晓得,帮道台管银库的仓大使一年能赚多少我也不晓得,只晓得这个仓大使上任不到两年,不光帮他自个儿捐了个七品顶戴,还捐了加三级记录一次。”
“捐个七品官要多少银子?”
“四千六百二十两。”
潘二喃喃地说:“他舍得花四千多两捐七品顶戴,说明他捞得远不止四五千两。”
韩秀峰深以为然:“这是自然。”
潘二想想又问道:“四哥,你刚才说的加三级和记录一次啥意思。”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但说到这份上了不解释又不好,韩秀峰只能耐心地说:“朝廷对京官和外官是要考绩的,对京官考绩叫京察,对外官考绩叫大计,凡官员立有功绩或经考核绩优者可交部议叙,给予纪录或加级。加级共分三等,也就是加一级、加二级、加三级。加一级之上又有加一级纪录一次、加一级纪录二次、加一级纪录三次。”
“可是捐这个又有啥用?”
“有用,有大用!”韩秀峰站起身一边往坡下走,一边笑道:“等更好的缺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