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秀眉一皱，温婉端丽的脸庞间，悄然掠过一丝担忧，悄望了李昭一眼。

他这番话，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奉行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天下，当然是天子的天下，什么时候成了天下人的天下了？

李昭这番话，这是公然在挑战皇权啊！

“天下人的天下么……”

李世民却并没有震怒，反倒若有所思，隐隐似有几分被点悟。

他有千古一帝的资质，觉悟见识远非一般帝王可比，自然能领会到李昭言外深意。

“天子，皇室，百官，不过是一舟而已，百姓却是载舟之水，秦王岂不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

当这八个字从李昭口中说出时，竟如惊雷一般，灌入李世民的耳中，令他身形剧烈一震。

那一瞬间，他神情震撼恍惚，眼神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悟。

然后，他再次深深看向眼前那少年冠军侯，诧异震撼的眼神，足以说明他此刻内心波澜。

他并不是震撼于那八个字，而是震撼于，那八个字，竟能出自于李昭之口。

这少年，当真只是一个出身在乡野，仅仅只是天赋不凡的少年吗？

没有任何名师传道授业，只是跟一帮乡民在一起，就能领悟出这等非凡的见识。

那可是古来圣贤，千古圣君才能有的见识啊。

“这个冠军侯，当真是……”

长孙无垢的心头也为之一震，看向李昭的眼神，已由担忧，变成了深深的好奇惊叹。

空气如同凝固。

许久后，李世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冠军侯能有这样的见解，着实叫本王佩服，不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权与百姓，乃是荣辱共存，相互依存的关系，理当共有这整个天下。”

李世民非但没被李昭的“大逆之言”激动，反倒首恳了他的大胆言论。

这份气度，令李昭微微点头。

话锋一转，李世民自信道：“所以，这皇权只有掌握在合适的人手中，才能造福百姓，本王自信，我比我那大哥更配得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果然是李二，永远都是那么充满了自信，即使面对李昭这样的旷世奇才，也依旧自信不减。

只是，如果他知道了李昭皇族血脉的身份之后，不知道他还是否自信的起来。

“殿下的自信，令人佩服，那么我倒要问一问陛下，如果太子不肯让出他的位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

李世民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凛烈，几乎就要说出口，却欲言又止。

“我再问殿下，你和太子都自信，自己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你要抢他的太子之位，太子要拼死保住自己位子，你们兄弟互不相让，最后你们打算如何收场？”

李昭声色俱厉，一番质问，把一旁的长孙无垢，听的是心惊胆战，花容失色。

李世民亦是哑然，面对李昭近乎直白的质问，竟不知如何回应。

“你们二人身后，站着多少朝臣，这些人的身后，又会牵扯出多少人，最终还不是要牵连到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那些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终日辛劳，无非就是想过个吃饱穿暖的太平日子，却什么也没做，莫名其妙的就被牵连进来，殿下可曾想过，他们会是怎样的感受？”

“你和太子一旦自相残杀，等于是为李氏皇族后世子孙开了一个先河，难道殿下想要看到，后世子孙依样效仿吗？”

“我大唐人的刀，只有对准外敌，岂有斩向自己人道理！”

李世民默然，眉头深凝。

他何等智慧，李昭这番道理，他岂能听不明白。

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话，更是令他心中震撼。

许久后，他却一声苦笑，叹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如果可能，本王自然不想牵连任何人，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就算我不争，你以为，太子会放过本王，会放过跟随本王的那些英雄豪杰吗？”

“我并没有叫秦王你放弃，你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你有明君的气度，你自然有争夺太子之位，登上九五至尊宝座的资格。”

李昭这番话，却让李世民怔住了，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么一番大道理，把他给“教育”了一番，末了却又说不阻止他争太子之位，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有本事，尽管跟太子明争暗斗，只要你们不动兵戈，不危及陛下，不牵连到百姓，我李昭保证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李昭也不藏着腋着，终于道明了他的真正意图。

这一番话，同样也是他被李渊相请出山之时，就想好的底线。

李世民暗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只有二字——好狂。

闹了半天，眼前这个少年奇才，竟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