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泽在中午大概十一点半左右过来了,楚央把所有的文件拿给她看。陈旖要做的手术是切除骨髓性肉瘤,种种可能的风险读起来触目惊心。他们正商量着把文件拿给陈旖看,让她签名,忽然楚央看到一个匆匆赶来的男人。
来人大约二十三岁,染着一头浅黄色的头发,清秀的脸庞,看上去有些韩系的打扮。他看到楚央,却放缓了脚步,然后忽然又加快脚步,恶狠狠地冲过来一把揪住了楚央的衣领,“你回来干什么!”
楚央神色复杂地看着年轻男人,“小钰。”
苏钰,当初他们乐队里负责打击乐器的小弟,年龄是所有人里第二小的。
祝鹤泽连忙抓住苏钰的手,“小钰,别这样!楚央是回来帮忙的!”
“哼,当初你丢下我们一走了之,现在也不用你回来当好人!”苏钰的表情是说不尽的怨愤,猛地一推楚央。楚央向后退了几步站定身形,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子。他抬起头来望着苏钰,“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妮子的病。”
“我们自己会想办法!”苏钰不管不顾地吼着。
“苏钰!”祝鹤泽怒道,“你他|||妈给我收敛一点!这儿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楚央当初走的时候没有告诉苏钰,只告诉了祝鹤泽和陈旖,因为他知道,苏钰太年轻气盛,不会理解他为什么要离开。祝鹤泽此刻拿出了大姐大的气势,苏钰的气焰被压下去了一些,可还是怒不可遏地瞪着楚央,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陈旖的病房。
楚央长长叹了口气,感觉祝鹤泽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其实也很想你的。”祝鹤泽的脸上还有没卸干净的妆痕,看上去有些憔悴。楚央看着,心中愈发苦涩起来。
“他说得对,我不应该把你们丢下……”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用你照顾我们。”祝鹤泽微微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合同,“还是给小妮子看看吧。她无父无母,我们也不是她的直系亲属,没办法帮她做这个决定。”
陈旖听说楚央帮她付清了之前欠下的住院费,还要帮她付手术费,竟一下子流起眼泪来了。三人慌了手脚,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谁知道小妮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问,“楚大哥,你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不然你哪来这么多钱?”
楚央哭笑不得,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这么说也没错……他点了点陈旖的脑门,“脑瓜子里成天想什么呢?!我这么大岁数了,谁要买啊?”
交完了钱,转过身,却倏然注意到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一个分外显眼的、穿着卡其色长大衣戴着黑色皮手套拿着手机不停四处拍摄的高个男人。楚央愣了一瞬,然后怒气从心底涌上头,大步穿过人群走了过去,抱着手臂站在那人身后。
“你是不是又跟踪我?!”
林奇转过身,做惊奇状,“咦?你怎么也在这儿?”
楚央用一副“该配合你演戏的我视而不见”的表情,抱着手臂看着他。
林奇则更加用力地真诚着,“我真的不知道你朋友在这个医院,我是来收集素材的!”
楚央实在懒得看他继续演下去,转身就走。林奇迈着大长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你朋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那种病又不是马上能好的。”楚央低声说,接着又回过头,“不过还是得感谢你,没有你帮忙,我就只能去卖房子了。”
“我这也不是白帮忙啊,你还不是得当牛做马给我使唤三个月?”林奇得意地笑着,表情略微有一丝丝贱……
一路行来,经过的护士都忍不住多看林奇几眼。这个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回头率这么高,又这么戏精,明明有进影视圈的潜质,真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搞什么灵异直播,还说是家族产业……
林奇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还有药物的苦味弥漫在空气里,到处都是面无表情行动缓慢的病人,有些一动不动地躺在走廊里的担架车上,有些坐在椅子上输着液。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时而还能听到家属和医生吵架的喧哗。生命流逝的声音在这里清晰可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恐惧。
林奇很喜欢医院,这是所有人一生中都会来的地方,聚集过太多不同等级的观测者。当这些观测者的观测欲望——或者用通俗点的词汇执念——太强,强到足以穿透现实的隔阂的时候,就会产生鬼。这样的鬼越来越多,现实中间的区别就会越来越模糊,就越有可能引来邪恶的力量。
尤其这家医院还是一个聚元的地方。就和之前的蒂罗萨酒店一样。
楚央带着林奇进入陈旖的房间,对着祝鹤泽他们三人有些尴尬地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林奇,我一个朋友……”
三个人都看傻了。
楚央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一个自带明星光环的朋友?
林奇还一点也不怯场悠然自得地露出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完美笑容,如王子一般微微欠身,迷人的双眼望着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