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确定自己刚才读到了什么,有种恶心的感觉弥漫在喉间,想吐又吐不出来,脑子里有无数翻滚的混乱的思绪。他有种自保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他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黄衣之王几个字,才知道那是一出挺有名的剧本,据说所有看完的人都会陷入疯狂并且自残的剧本。只是人们都说这本书是一些作家杜撰出来的,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如果不存在,在他手上的又是什么?
当天晚上,楚央就写出了那首歌。他确定自己没有疯,相反,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更加清楚了。灵感如同忽然被打通了地下泉眼,源源不绝地喷发出来。他突然变得无比专注,脑子里除了一段段的旋律什么也没有。凌晨五点的时候他完成了那首歌的词曲,然后连外衣都没穿,顶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带着乐谱,一路跑去了宋书良家。
他家距离宋书良家有五公里,他竟然没有想到要叫辆车。回想起来,他当时似乎忘记了一切,只是想着要把曲子拿给宋书良,让他听一听自己听到的旋律。
而现在,他在台上,看着台下那张幽灵般微笑的、满意的脸,忽然意识到……那本书,会不会是这个男人送给他的?
没时间犹豫了,祝鹤泽已经唱到高潮,如海豚般凄厉的高音冲上云霞。下面一段就是他的大提琴独奏。
他来不及退缩,手里的琴弓已经扬起。他直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非常非常不好的事,可是他停不下来。那世上最空洞、寂寞而悲哀的音乐从他的琴弦上漫溢而出。就算是不懂音乐的人,也能本能地感知到那根植在灵魂深处的虚无,那种一切都无意义,一切都注定终结的无奈和无稽。从那音乐,你能看到自己一生犯过的所有错误、失去的所有挚爱、有多少无法弥补的缺失,你也能看到这个世界有多么苍白残酷,看到一次又一次互相厮杀憎恨的轮回,看到未来的无望。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走向失败、走向庸俗平凡、走向不可逆的衰老死亡,幼年有过的那些灿烂憧憬,也都化作风中乱飞的彩色气泡,一个一个早就破碎了。
没有人会爱你,也没有人值得去爱,生活没有一丝希望,不过如同蚊蚋,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朝生夕死,只为繁殖。
然后,台下那个年约五十、打扮高雅的美丽妇人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绝望的悲伤和自我厌恶,拿起了桌上的叉子,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右眼。然后在层层叠起的尖叫声中,她拔出了带着眼珠的叉子,又一次更加大力地戳进早已血肉模糊的眼眶,发出噗嗤一声响。她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一次一次用叉子戳进自己的眼眶、戳进自己的大脑。当警卫冲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珠早已散碎,人也忽然坍塌在地上。
据说还没送到医院,她就咽了气。
她是楚央的第一个受害者。
接下来频繁发生的一连串惨剧也在他们的单曲发行后爆发开来,包括突然发疯、集体自杀、杀死全家、恐怖袭击……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一首曲子。并非所有人都会被他的曲子影响,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人只是感觉到一种难以承受的悲伤和绝望,或许会有几天的抑郁,但听完就发了疯的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数也仍然太多了,远远超过了一首正常歌曲能够给人造成的精神伤害。
那首曲子迅速被禁,乐团被勒令解散。曲子原本的名字后来也抹杀,不允许在任何地方被提到或谈起,人们给了它几个外号——真正的黑色星期五、死神之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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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央猛地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t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猛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他已经摘了隐形眼镜,视线有些模糊,隐约好像看到窗前站着一个黑影。他赶紧摸到了床头柜上的黑框眼镜戴上,再去看,却发现哪有什么黑影,不过是他的大衣挂在卧室门上罢了。
他松了口气,用手臂擦了擦自己鼻子上冒出的汗,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间,爷爷还保持着它原本的样子,就连那些他小时候贴在墙上的超级英雄海报都没有摘下来。他低叹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床边的水杯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到喉咙里。
却在此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现在你满意了么?”
楚央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宋良书的声音。
问题是,宋良书已经死了。在那六个青少年听着他们乐团的音乐集体烧炭自杀的新闻出来之后,他吞服了□□。
楚央的心脏狂跳着,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