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河谷里温度骤降。

能听见乌鸦在枝头凄厉的鸣叫声,还有那种树丛里似乎潜藏什么的簌簌声。

新娘蹲下来给点燃的火堆添了一把柴。

虽然知道这些只是走一个形式,但此时此刻的氛围，依旧让她心里发毛。

她扳断一根木柴,丢到火焰里,芯子爆响。

那些送亲的队伍走了以后，这个地方就只剩她一个人了。衣角沾了一些灰,她不得不离火远一些,免得烟熏坏她的衣服。

她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

有些年头了,虽然近几年才翻修过,但是墙角发潮的地方裸露出的墙体是很老的。为了保险起见,她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河谷这里没有水怪，野兽也很少出没了。不过黑暗总是能唤起内心的恐惧的。

她又添了一把火。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那个……是谁啊？”她询问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喂？”

仍然安静。

倒像是有人装神弄鬼，不过听说山里的野兽也是很狡猾的。之前有人在山路上走着，天色很暗,有人搭住他的肩膀——回头是血盆大口。山中狼会装成人去拍行人的背,当他们回头的时候一口咬住最为脆弱的咽喉。

难道是狼或者狐狸在敲门吗？

她拿起之前男人们留下的防身的柴刀，缓缓走近门边,从门缝里张望。

哪里有什么狼或者狐狸的踪影？

不过门缝里得到的视线实在是有限的。

但是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她久久无法忘记。

——雪白衣袖。

——浓厚妆容的脸。

还有一双长长指甲的手。

这幅新娘打扮的人驼着背，像是背了什么重物,慢吞吞地在黑暗里移动。这样大的体量,走路却没有一点声音。

她听见有金属的声音,这个怪人拖着粗重的铁链子往前走，另一头看不清系了什么东西。

她只约莫记得另一头是河岸的方向。

·

第二天一早，杏里就前往河岸边。

之前呆了一晚的新娘被牛车拉走，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个样子，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吗？”杏里在暗处看着，得出结论。

“并没有那么简单啊——这个河谷。”

川上富江在扯掉了第五根芦苇后，终于开始行动。这简直是个奇迹，对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这样一语不发的行动简直是非常难得的。

效率依然低下，带着一张嫌弃脸开始工作。

非常非常罕见了。

——这一切都出于本能的炽热的杀意。

“从岸边开始搜索吧，起止是从瀑布那里一直到大礁石那里。我搜索右边，你搜索左边。”杏里翻了翻背包，递给川上富江一把沉甸甸的铁锤，“这是个好东西，遇到不对了就敲过去，保晕。”

钢管，胶带，裁纸刀，锤子，备用打火机和口袋。杏里给自己留了一把刀和一截钢管，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实在打不过的话，就请逃跑吧。”杏里认真道，“我是说真的——要活着啊——对吧，富江君？”

这个话听起来勉强中肯。

川上富江觉得这就是废话，要是有什么不对他能不知道跑吗？他又不是傻子。

他们要寻找的是富江的残留部分，如果说之前那具尸体的指甲里有水草的话，从河岸边上爬起来也未尝不能理解。

还有残余部分遗留吗？还是说那部分已经变成了全新的富江。如果是后者的话，将意味着存在并不止一个。

她仔仔细细搜索了沿边的石头和草丛，在一处碎石滩上发现了一些线索。石头缝隙里的一丝丝血肉，由于被卡住，在生长过后看起来就像水草根茎。

她小心地蹲下来。

这里的地面非常湿滑，石头滩下去就是深水。

忽然有什么东西了拽住了她的脚踝。

狠命往下拖去。

她被拖倒在地，膝盖摔得火辣辣的疼。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的一只手紧紧扣住石头，另一只手却握紧了手上冰凉凉的管子。

瞅准方位。

用力敲下去。

她听见一声痛哼，那只水里的手松开一些，趁着这个间隙，她又回了一击。

这次敲到了那东西的脑袋，打在肉上的感觉和打在石头上是不一样的。

那东西似乎被砸进水里了。

摆脱了桎梏，杏里站起来赶紧远离水边。她看见她的脚腕被掐的乌青，上面还附着一根头发。

头发？

她掐起头发丝，又黑又亮的头发，不太长。也许是营养过剩？

她再去看那片水域，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了。平静的水面一如之前。

也不是毫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