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当然见过。”
司马光说道:“老夫每年都见到流民。”
汴梁周边每年都会有人活不下去,这些人孤陋寡闻,但依旧记住了一条:汴梁繁华,那里的机会多。
所以一旦活不下去了,大家就往汴梁来。
这些流民有的留在了汴梁,有的被收拢重新安置。
“见过?”
沈安冷冷的道:“司马公可知道那些流民是怎么活的?”
司马光愕然,却无法答。
“那些流民衣衫褴褛,眼神茫然,宛如行尸走肉。大人也就罢了,那些孩子饿成了皮包骨头,只有一个大脑袋……那眼神看着让人心颤……”
沈安问司马光:“司马公可见过这些吗?想来是见过的,只是见了没当回事……为啥?因为你觉着自己是神仙,而那些流民就是蝼蚁!”
司马光拂袖道:“荒唐!”
可沈安的怒火已经起来了,“荒唐?都是人,都是大宋的人,为何有的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为何有的人锦衣玉食,高高在上?你们会说这是读书中举换来的好日子。是啊!是读书换来的好日子,可既然为官,就当以天下为己任,以生民的福祉为自己的为官准则……可天下有几人如此?”
有毛线!
正如后面富弼的那句话:“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百姓只是工具罢了,和蝼蚁一般。
“人心呢?”
沈安喝问道:“见生民离乱……同情心呢?麻木了?自己视百姓如蝼蚁,自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于是麻木。可你麻木了,难道还要求赵仲鍼也得跟着麻木?”
司马光面色铁青,说道:“不可理喻!”
在场的都是重臣,多年的宦海生涯早就让他们心如铁石,什么同情心……那是升官的最大障碍,当一脚踢开。
可沈安却不是,他冷冷的道:“赵仲鍼前日见了那些流民落泪,回来就上奏疏建言,在此之前,可有谁建言了?”
无人回答。
几十个流民,小事情罢了,谁有空去管他们。
“昨日到了文峰村之后,常二一家子的……那两个孩子看着可怜,鞋子破的几乎无用,饿的人都傻了。赵仲鍼见了伤心……他才多大?诸位贤达多年宦海,自然修炼有成,哪怕大宋沉沦了也不会变色分毫……”
“住口!”
赵祯喝住了他,面色铁青的道:“好好说话。”
什么叫做大宋沉沦?
你这话也不嫌兆头不好?
沈安躬身,然后说道:“从见到流民到见到常二一家,赵仲鍼的愤怒已然不可压制,这等时候自然要发泄。可怎么发泄?罪魁祸首就是陈敏,这等人死不足惜,那就给他殴打一顿泄愤如何?不行吗?”
群臣默然。
沈安说道:“这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少年,他见到弱小会同情,见到不法会愤怒,见到衰弱会焦急……这样的少年还要怎么去教导他?难道要把他教导成麻木不仁才好?”
噗!
有内侍听到这话不禁一愣,手中的拂尘落在地上。
陈忠珩却意外的没看他,而是在发呆。
包拯叹道:“麻木不仁……说得好。陛下,臣记着自己当年为官时,见到那些百姓活的艰难就会难过,夜里辗转难眠,心中想的也是那些百姓,一心只想着怎么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他诚恳的道:“只是后来……臣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臣竟然渐渐就麻木了,见到那些艰难也不会动容,渐渐的夜间睡的安稳了,此时想来,臣却是麻木了,忘却了为官的初衷……”
欧阳修也出班说道:“臣当年中举后在洛阳为官,那时臣正事不管,整日游山玩水,喝酒作诗词,看歌姬歌舞,通宵达旦……堪称是糜烂。臣此刻思之当年是得意忘形,为官的初衷变成了享乐逍遥,臣错了。”
他当年在洛阳的日子堪称是神仙,上官纵容,甚至还出钱给他们潇洒。
那样的日子让欧阳修念念不忘,在诗词里也多有体现,可此刻他却一脸羞愧的请罪。
可这样的日子谁不喜欢?
赵祯欣慰的道:“为官为官,要想想自家为何为官。若是贪图享受,这样的官对大宋何益?赵仲鍼……少年热血,心中纯真,自然外露,朕当年亦然。此刻思之,不禁唏嘘不已。”
“陛下春秋鼎盛,怎可如此伤感?”
群臣见他伤感,就劝慰了几句。
赵祯说道:“朕当时说那孩子有勇有谋,如今看来还爱恨分明。朕见多了那些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早已麻木,如今竟然觉着新鲜,诸卿家中的孩子可是如此吗?”
一提起这个,众人都是一肚子的苦水。
王安石说道:“臣子桀骜,见到不平事就要发作,臣本怜子不肯动手……只是有一次却……”
王安石给人的印象有些刻板,木讷,可谈及儿子时却多了人味,那无奈的模样让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