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越过他,直接踏入殿内。
刘楠一走进去,就发现情形之坏,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最里头的榻上躺着一个人,但他只消看上一眼,就马上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刘婉和刘槿也来了,二人正跪坐在皇帝榻前哭泣,看到刘楠前来,先是一愣,然后惊叫一声就想起身跑过来,结果却被早就立于左右的宫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尔等乱臣贼子,看到我大兄来了,还不束手就擒!”刘婉愤怒大叫。
“太子来了。”安坐正堂上首的安正,此时冲着刘楠呵呵一笑,又和颜悦色地对刘婉道:“阿婉,你大兄如今也自身难保,如何能救你?你若再不安分一些,等会就断了你一只手臂,你说可好?”
刘婉惊恐地睁大眼睛,立时消声了。
安正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道:“太子可要先看看陛下?”
刘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所有愤怒都先吞下肚,大步走向刘远的病榻前。
昔日一言九鼎的皇帝,此时正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双目紧闭,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只怕就要让人以为已经是个死人了。
刘楠嘴唇颤动,他完全不敢相信,仅仅是两天未见,自己的父亲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阿父!”他忍不住热泪滚滚,跪在榻前,握住刘远的手。
皇帝依然昏睡着,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出现苏醒的奇迹。
刘楠强忍悲痛,站了起来,盯着安正,冷冷道:“安正,你到底意欲何为?”
安正摇摇头:“太子,我的意图不是很明显了么,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刘楠:“我不明白,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喊你二叔,阿父曾对我们说,对你与三叔,要如同对他一般尊敬,后来你与阿父一道起事,阿父也不曾薄待于你,县侯之尊世袭罔替,太常之位更是九卿之首,如今三叔已经不在了,阿父身边就剩你一个兄弟,这到底是为什么?!”
安正道:“你若想知道,我不妨慢慢说与你听。”
刘楠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皇帝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绝对跟安正脱不了干系,甚至这一次宫变,估计都是安正一手策划的。陶夫人纵然野心勃勃,可她一个深宫妇人,能耐再大也有限,如果没了安正,估计她什么都施展不开。
现在安正虽然控制了宫里头的南军,但外头的北军,以及城外的奋武军都不在他的掌控中,可他竟然还能优哉游哉地摆出一副给刘楠讲故事的架势。
“你说得很对,我与你阿父,相识于寒微,又患难与共,我们同心协力,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但是自从你阿父当了皇帝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他开始猜疑身边的人,想要通过削弱朝臣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别说宋谐、郭殊这些最早跟随他的人,就连我与你三叔,又何曾没有被他呵斥过?你难道以为宋谐他们心里头不会不满吗?只不过他们敢怒不敢言,而我有胆子做出来了。”
安正微微一笑:“阿楠,你素来是个心地仁厚的好孩子,你来评评理,你觉得你阿父这么做是对的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典故你应该不陌生罢?你三叔若不是早死,现在只怕早也被你阿父削了兵权,在家里憋屈罢!”
刘楠被他句句反问,竟是半点也反驳不出来。
如果是刘桢在这里,必然会反驳安正:既然你们当初将我阿父奉为君,而你们甘居为臣,那就意味着你们承认彼此的地位和定位,结果现在觉得不满了,就想反悔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敢情当时困难的时候,你不愿意出头,现在胜利了,就想出来摘桃子了?
但刘楠不同,他不会这么反问安正,在他内心深处,未尝不是不赞同他老爹这种做法的。
见刘楠不说话,安正又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阿父是如何踏出仕途的第一步的?”
刘楠:“……是你推荐他当上北肆亭的求盗。”
安正欣慰一笑:“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错,你大父为他安排的是亭父底下的从属,你阿父嫌弃丢人,不肯去,若不是我为他谋得求盗一职,别说当皇帝,只怕你们家现在仍然食不果腹。”
“后来,你阿父因为得罪萧起,又是我连夜赶来报信,使得他能够及时逃亡,当时我也有一家老小,却为了你阿父,毫不犹豫就丢下家人,随他千里奔走。那时候,你阿父甚至连字都还认不全,又不知道何去何从,还是我为他找来文书檄文,告诉他张楚王广招天下义士,我们可以前往投奔。后来的事情不必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得七七八八了。我随着你阿父辗转千里,东征西战,最后才有了颍川郡的基业,你阿父也才能由此踏上他的争霸之路。”
刘楠:“往事历历在目,二叔对刘家之恩重于泰山,我不敢或忘。”
安正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没有忘,你素来是个重情义的,可你阿父却早就忘了,否则,他不会如此对待我们,对待这些为他打江山的开国功臣。所以我才会说,在他当上皇帝之后,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