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说的人娓娓道来,听的人却惊心动魄。
张氏虽然受限于出身,眼界谈不上广阔,但她也知道,眼下情形,只有秦朝倒了,又或者现在这个皇帝挂掉,他们一家的罪名才能洗脱,所以每当听到姬辞说又有哪路造反大军跟秦军死磕上的时候,她都会喜形于色,拍手叫好,恨不得秦朝明天就倒闭,这样刘远也就可以回来了。
如是等到六月的时候,姬辞果然不负众望,带来一个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与刘家大大有关。
据说刘远带着那批跟他一起出逃的囚犯投奔了张楚王,加入轰轰烈烈的造反大军了!
张氏他们简直惊呆了。
刘桢有史以来第一次张大了嘴巴像个傻瓜一样失态,脑海里想的是:我老爹竟然去当反贼了!
刘婉刘妆他们还小,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撼性,还呆呆地看着众人呢。
热血少年刘楠震惊过后则是激动,满脸的兴奋难抑,活像他自己要去参加造反似的。
过了半天,张氏才发出声音:“……张楚王是何人?”
姬辞道:“陈胜,那个反贼头目,自立为张楚王。”
刘桢的声音也有点干巴巴的:“阿辞,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姬辞:“是我大父从郡守那里听说的。”
实际上他祖父回来之后还对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这阵子时常上山所为何事,从今日起,便不准你再去了。
所以这次姬辞上山,还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过来了,为此费了不少工夫。
刘桢的脑袋逐渐恢复清醒,随即说了两个字:“坏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
刘桢:“若是长社县令与萧起得知这个消息,只怕要派人来捉拿我们,好用我们去威胁阿父。”
张氏大惊失色:“那可如何是好?”
姬辞皱了皱眉,也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再看看张氏他们,好不容易在山里暂时安顿下来,破败的屋子也被他们收拾得比较适合居住了,这个时候还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逃向山中更深处,全都是虎狼走兽,那还不如留在这里等人来抓更安全些。
“刘家阿母莫慌,待我回去问问许家阿父,兴许他会有法子的。”姬辞道。
张氏连连点头:“此事只能托付给姬小郎了!”
隔日一大早,许众芳便上山来了,他显然已经从姬辞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一脸愁容。
“嫂嫂,若是将你们带出长社县,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此时下山并非好事,不如继续留在山中静观形势,若真有差役上得山来,大不了拼却我这条命,也要护得嫂嫂一家周全!”
张氏:“叔叔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一家能在此苟且偷生,已经是托了叔叔的福了,怎能不知感恩还将你拖下水?”
许众芳叹了口气:“嫂嫂先前不是说过,你娘家有可容藏身的地窖,不如我去问问张家,看看他们的意思,若是他们肯收留你们,那便再好不过……”
张氏打断他:“我劝叔叔不必多开这个口了,我阿父阿母能送点谷物过来,已是念在骨肉亲情,他们行商出身,素来胆小,再多的事必不肯做,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干脆不说!”
刘桢插口道:“阿母,叔父,其实现在事情也未必就坏到了那等地步,既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们还不如待在这里,过几日看看形势,再作打算。”
她并不清楚历史上陈胜吴广的大军有没有攻陷过颍川郡,如果有,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他们全家直接过去跟老爹会合,肯定也无人敢阻拦。
许众芳和张氏一筹莫展,根本拿不出更好的法子,也只能默认了,心中一面祈祷长社县令不要派人过来。
实际上,自打刘远加入造反队伍的消息传过来之后,长社县县令还真想过派人去捉拿刘远家眷。
照他看,不仅仅是刘远的家眷,就连刘薪刘弛那帮人,也大可一并捉来。
不过县丞劝阻了他。
县丞的理由很简单:县令,人家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要学会趋吉避凶,现在造反形势轰轰烈烈,谁胜谁败尚无定论,刘家那帮人要跑也跑不出去,更别提刘薪和刘弛这种有官职在身的,怎么舍得丢下就跑?等到反贼败了,再去捉拿他们也不迟,但万一要是反贼胜了呢,以刘远如今在反贼里的地位,说不定还能封个将军,到时候我们现在手下留情,将来可就成了保命升官的护身符啊!
县令一听,非常有道理啊,果断就听从了,所以别说派人上山,就连萧起同样得到刘远造反的消息,派人来问他要不要去抓人,也都被县令挡了回去。
张氏等人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命运决定于刘远的造反大业是否能成功,还以为是自己日日的诚心祈祷真起了效果。
许众芳为此特地减少了上山的次数,但每次从他带来的消息来看,别说上山来抓人,就连他每次上山,也没有发现被跟踪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