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国色 梦溪石 6438 字 2019-12-10

屋里,刘薪正坐在案边,指导长孙刘承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地写字,娄氏则跪坐在一旁编织席子。

“阿父阿母安好。”刘远跪下行礼,张氏与身后一众孩子们也跟着行礼。

刘婉和刘妆今年分别是四岁和三岁,又不像刘桢那样有个成熟的灵魂,此时行起礼来还懵懵懂懂,只会跟着兄姐叫人。

“唔。”刘薪的目光从竹简上收回来,望向他们。“都坐罢。”

刘桢这位祖父将近半百,在后世来说还是个壮年,但在秦代却已经步入老年人的行列了,他的头发有点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已经很明显,虽然刘家家境不错,不过也没有好到能像贵族那样成日保养得细皮嫩肉的地步,所以刘家祖父的模样是很符合时代特点的。

此时刘承也放下笔,对刘远和张氏行礼:“叔父,叔母。”

刘承是刘远大哥的儿子,也是刘氏的长孙,不同于刘楠的不爱学习,刘承向来是乡学里倍受先生喜爱的学生,刘氏一族也在刘承身上寄托了很高的期望,于氏更是没少当着刘远和张氏的面说,他们这个儿子,只要再过一年,便可经由举荐,成为选士,在县里任职了。

在这个当官靠推荐的年代,生在一个官二代家庭,即使只是乡里的小官,也能给子孙带来极大的便利,而刘承明显就是这种体制的受惠者。

在刘承行礼的同时,刘桢也在打量这位平时并不怎么打交道的堂兄。

他今年十二岁,清秀的脸庞上还带着未褪的稚嫩痕迹,却已经订了亲,未婚妻云氏也才十一岁,放在后世两人还是儿童,在这里却已经将要步入成年的门槛了,听说等刘承过了十三岁,举行冠礼之后,就要正式成亲了。

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之下,刘承也不怎么喜欢叔父一家,在他看来,刘家在向乡如此有名望,身为刘家子,叔父不仅不思进取,还整天游手好闲,在外面败坏刘家的名声,乡学里他那些同窗提起叔父,都是一脸“就是那位爱斗鸡走狗的刘无赖啊”的表情,这每每让刘承觉得羞窘。

对于庶子的到来,刘薪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欢喜,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向来很一般,旁边的娄氏就表现得更明显了,对于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刘远,她甚至连眼角余光都不屑给,只顾低头编着自己手里的席子。

这时候于氏从外面进来了,她走到娄氏身旁跪坐下来,顺手拿起娄氏手边还没完成的席子:“阿母,我来帮你。”

娄氏笑道:“你的手可比我巧多了,倒不如全交给你,我还可以偷闲!”

婆媳俩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越发衬得刘远一家跟外人似的,尤其是同为刘家妇的张氏,甭提有多尴尬了。

她觑了丈夫一眼,对方仍然带着毫不在乎的微微笑容,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

实际上,在刘远的内心,一直都埋藏着一桩往事。

他的母亲田氏,是娄氏当年陪嫁过来的家奴婢,按照当时的律法,如果奴婢已经为主人生下儿女,主人是有权免去她的奴婢身份的。但是律法归律法,天高皇帝远,谁也没法保证大家一定会遵从律法,更何况刘家在向乡本来就是一霸,加上这个时候韩国灭亡,秦国一统,天下初定,乱象未平,娄氏不肯放人,谁也不会来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谁都不想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刘远当然也不想,他少年热血,还曾为了这件事向刘薪和娄氏抗争,可换来的只有田氏被加倍地虐待,因为当时奴婢就是私产,可以随意处置,刘远气恨不已,只得暂时按捺下来,等待机会为母亲赎身。

几年过去,还真让他等来了这个机会。

秦国政权慢慢稳固下来,秦律也随之通行全国,无意中的一个机会,刘远发现秦律里面有这么一条规定,如果母亲或姐妹是奴婢身份,又没有大的罪过,男丁可以通过当五年士兵,镇守边关,来换取免除一个人奴婢身份的资格。

用国法来压家法,娄氏当然不得不妥协,于是刘远跟老娘老婆道别一声,直接就跑去从军了,五年过去,虽然没混上什么职衔,但好歹可以回来为老娘赎身了。

可等他兴冲冲地回来,却被告知一个噩耗,他的母亲田氏,早在两年前就病死了。

刘远没有发火,他跑到母亲坟头大哭一场之后,表现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冷静,就像没事人似的,在家乡继续过起了以前的日子。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薪打量着这个小儿子,慢慢开口:“你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总不好成日这般无所事事,北肆亭的亭父尚缺一从属,你可愿往?”

北肆是个地名,就在向乡的北肆里,十里一亭,长官就叫亭长,这个刘桢知道,她还知道,历史上有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正是因为他,才让亭长这个小小的职位广为流传,说起来,这个大人物应该早就出生了吧。

但是亭父又是什么职位,刘桢就不清楚了。

她有点困惑,就抬起头去看刘远和张氏,却发现张氏低着头,一副气愤的模样,手也紧紧绞着衣角。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