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新的皮肤已经开始生长,只是别去碰它。
别去碰它,它就能自然地再长出一层,我就能重新变得健康,然后坦然地将聂亦这个名字锁进一个小盒子,沉放到心的最深处。
我妈说每个人的心都是座玻璃房子,所以无论它被沉放得多深,阳光永远能照射到它,它会一直很温暖,但可能我再也不会将它取出来。
之后我很正常地享用了一顿充满混搭风的晚饭,前菜是广东风味菜干猪骨汤和清迈风味青木瓜沙拉,主菜是新德里风味椰汁咖喱鸡,甜点是纽约风味甜甜圈,还就着这一堆混搭风喝了一瓶半白葡萄酒。
就记得中间谢明天来过一次,敬佩地感叹:“聂非非,你这么吃居然没有食物中毒这可真是个奇迹啊!”被我友善地赶走了。
然后许书然来过一次,温和地问我:“聂非非,你是不是醉了?需不需要送你回房间?”
我眉开眼笑地感谢他的好意:“朋友,谢谢你,如果我醉了,请跟我保持距离,让我的闺中好友谢明天陪在我身边就可以。”
他要来扶我,结果我连桌子都差点儿掀翻了,他只好叫来谢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erin远远看着我们。
谢明天简直要发疯:“你喝醉了我一个人怎么扶得动你!”
我稳健地站起来攀住她的肩:“这不是还没醉吗,你过来做什么?我一个人去那边的躺椅上待会儿,等醉了你再过来找我吧,就算醉了我也能撑着自个儿回房间。”
她探究地看我:“聂非非,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我胡扯:“不是说今晚酒店老板有喜事临门,所以酒水全免费吗?”
她冷静地回答我:“水免费,酒不免费。”
我佯作哀愁:“那可怎么办,我喝了这么多。”
她重重叹气:“聂非非你是真醉了,我去给你拿点儿解酒汤来。”
她将我安置到附近的沙滩躺椅上,那里离开喧闹的餐会,有棕榈和白沙,附近牵了盏灯,光线有些暗,却很柔和。头上是明亮的星空。
酒意开始漫上来,星光变得刺眼,我拿手臂挡住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夜晚的海潮声,唰,唰。
我想我是要睡着了。或者已经睡着了。海潮声简直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唰,唰。然后在浪头与浪头衔接的平静瞬间,沙地上传来脚步声。不知道那脚步声是响在现实还是响在梦里,感觉那么轻,却立刻就刺激到我的神经。
睁开眼睛,星光模糊,灯光也模糊,模糊的灯影中逐渐现出站在我身边的人的轮廓,然后是整个人。烟灰色衬衫,黑长裤,微微俯身,神色有些憔悴,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们安静相对。
这是个什么梦?四肢百骸又开始疼痛,有一瞬间,我就要顾不上这些疼痛跳起来给他一个拥抱,管它是真是幻是现实还是又一个梦。谁说过有些事情现实里干不了,梦里体验一下也不错?
可立刻我就想起来,就算是个梦,只要出现这个人,我就要小心翼翼,半点儿大意不得。我会把他给吓跑。
我告诫自己,聂非非,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就算在梦里,你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唯一安全的只有一句话。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非非。”
我将手藏在衬衫袖子里用力握住,我说:“真巧,怎么在这里遇到你?聂亦,你最近好吗?”
海浪拍上沙滩,风将人群的喧闹远远吹走,他没有回答。好一会儿,他开口问我:“你呢,你好吗?”
我点头:“很好啊,你好不好?”
他看着我,许久,道:“我也很好。”
我笑了笑:“嗯,我想也是。”
有五秒的安静,那之间又一轮海潮扑上海岸,他说:“你没有想过我会过得不好。”那是个陈述句。
我就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我是醉了,整个人晕乎乎的,明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还觉得飘,可就算这样居然还能思考。
我想说,聂亦,我去看过你,所以知道你过得很好。可能简兮的确是个不够好的例子,让我一度以为所有人对你的爱都包含索取。我想给你无私纯粹的爱,就像父母对孩子,我想为你创造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负地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到。但到玉琮山之后我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爱你。就算我们分开,你依然能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家人。离开玉琮山时,我其实很放心。
这些当然不能说出口。
我单手枕着头,跟他说:“因为我知道……”
他说:“知道什么?”
我笑了一下,说:“知道总有人比我更适合你,她会让你幸福,成为你新的家人。”
良久,海风送来他的声音:“这就是你整理后的结果吗,非非?”
星光有点儿刺眼,我就闭上了眼睛。我说:“是啊,你会遇到一个更正确的人,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