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听到的,是一串清脆的铃声。
少年在铃声中渐渐清醒。这是十分悦耳的声音,就好像清泉和流水,听之如梵音阵阵,心静神怡,让他感到很舒适。少年凭借自然醒的习惯判断,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清晨,今天是轮到他起床烧饭的日子,他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陡然一惊,他的意识完全清醒。
无意间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是人?谁躺在他身边?有液体?是血?总之,十分显然:他不在自己房间里。
“最后一个,醒来了是吗。”
少年猛一抬头,听闻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知怎的,他浑身上下的的汗毛都炸了开来。在上方,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只见那人影似乎抬起手动了一下,忽闪一下,油灯点亮了起来。
眼前所见的是一地的死人。大殿两旁,他们死得千奇百怪,姿势扭曲,面目狰狞,万针穿喉。口、鼻、胸膛,千八百根银针从内破体而出,血浆迸射,骨肉模糊。这一地的死人,不久前还活生生的——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他现在看到的景象过于突然且惊悚无比,少年心跳骤然停止了半拍,脑子一片空白。他分明和平时一样地醒来,睁开眼,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场景?
少年根本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双腿如同灌了铅,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个青年的脸,只看到在那黑衣青年的脚边,还有唯二的两个活人:掌门和大师兄。
他们的脸上是和自己一样惊恐的神情,两人未被任何工具束缚,却被那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黑衣青年的气场压制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掌门浑身一抖,骤然行进。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黑衣青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没工夫回答你。”顿了一下,手上一边玩弄着别致精巧的铃铛,一边道,“不过我今日心情好,不准备杀干净。”
青年的眼神满是阴霾,周身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完全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心情之好。
“林掌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看看这两个,”少年见他指了指自己和大师兄,“你想让哪个活下去?”
听到这里,少年睁大了眼睛,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死定了。
他天资平平,丝毫没有过人之处,而大师兄则根骨奇佳,平日里又最受掌门宠爱,师弟爱戴。无论是资质还是地位,他都比不过大师兄。况且,他的命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如果不是掌门将他从雪地中捡回来,他恐怕苟活不到现在。如果掌门要他把这条命换回去,他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尽管如此,少年想要活下去的**却也没有减少半分。掌门仁心仁义,在江湖上也素有美名,他对自己亦师亦父,少年抱有一丝希冀,认为师父应该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好叫师兄能活下来,他也能活下来。
“师父!师父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冷不丁,大师兄膝行爬到掌门面前,伸手紧紧抓住掌门的衣袖,“师父救救我,你会选我的吧!我什么都好,都比这个废物强!他、他什么用都没有,被你捡回来吃我们喝我们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用救他!师父,我才是你嫡亲的徒弟!”
少年脸色一白,张口道:“大师兄……”
大师兄骂道:“你住口!我平时对你这么好,你现在不会想跟我抢活命的机会吧,啊?做人要知恩图报,小师弟,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一定给你风风光光的下葬,好不好?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少年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抽搐似的发抖,牙齿上下打架,惊恐又小心翼翼的望向掌门。
“师父……”
掌门道:“我会好好葬了你的。”
少年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那口气断了半截,他心脏狠狠一个猛坠,眼泪登时爬了满脸。
林掌门不敢看他,心虚道:“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如果选择了大师兄,以后我们的门派也许还能东山再起……不然的话我们就彻底完了!为师平时待你也不差,当年你本来就该死了,我把你救回来,让你多活了十年,你应该感激我!现在就当把命还给我吧。况且……我也是不得已才做出选择,你会理解我对吗?”
大师兄劫后余生松了一口气,连忙往地上猛磕了十几个响头,跪谢掌门。
而此刻,少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恐惧笼罩了他全身。
他会变成大家这样吗?吞下成千上万的针,开膛破肚?想到这里,求生欲让他想拔腿跑开,惊吓过度却让他腿软得立不起来。少年一边爬一边叫喊救命。直到现在,他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吗?门派上下,死得一干二净,此刻喊救命,没有意义。
可人到绝望的时候,因为相信奇迹,常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少年的奇迹发生了。
身后,突然传来大师兄的嘶吼。起先只是小声呜咽,紧接着,便是极其痛苦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