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有人看出,照这样下去,他们明年即使想要开工织造或是大量收购丝绸,恐怕也不可能了。
因为不但工坊里的织造雇工流向了通州,而且淮扬商团也通过收购蚕茧的事,建立起了极为可靠的信誉。
等到那些小制造作坊的丝绸上市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再去苦苦哀求那些大丝绸商收购自己的织物。
而是直接就会去到买卖公平的淮扬商人那里,将自己织出来的丝绸卖给他们!没有蚕茧,没有生丝、没有工人、甚至连成品丝绸都没人卖给他们,这又让他们如何才能恢复织造,挤进这个市场?
……所以事到如今,那些大丝绸商们才陡然醒悟。
原来那位通州沈郎竟然不是仅仅要摘他们树上的果子而已,还要彻底的挖断他们的根!在这种情况下,大宋的所有垄断丝绸商全都对沈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才解恨。
可是他们却丝毫没办法,对那位沈郎君做出报复或者是反制。
这种光挨打不能还手,眼看着被人掘断财源根基却无力回天的感觉,真是让他们几乎憋屈至死!……虽然税关的丝绸商税还没收上来,现在的沈墨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因为等到明年的春蚕季之后,自然会有得到张九泰贷款的中小作坊,织出大量的丝绸来。
到时大宋各地的河道,全都会变成溢满绸缎的锦绣之川,届时丝绸商税自然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截止到明年秋季之前,收上来的丝绸商税,一定是过去那些“身丁税”之类苛捐杂税的三倍以上,这一点沈墨是非常确信的。
在这之后沈墨一边坐镇临安,使得自己的工厂、物流、和商业财团,全力配合丝绸产业的健康运转。
一面也在用心观察,防范着敌人采取新的行动。
因为截止到了现在,全天下的大茶商、垄断陶瓷行业的窑主、还有丝绸商,再加上因为垄断曾经大量获利的朝廷重臣,几乎都已经因为这件事把沈墨恨之入骨了。
如今他树立了这么多敌人,沈墨一定要提防他们再使出什么阴险的招数来。
等到过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眼看就要到晚秋蚕季了,沈墨却依然没有发现敌人那边出现什么动向,这时连他都感到有些奇怪了!……没过多久,沈墨得到消息,胡商阿普也在平江府完成了整顿陶瓷业的活动,向着临安这边返回了。
这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沈墨索性也没等那位胡商弟子过来拜见自己。
而是掐着阿普离船上岸的时辰,直接到了水晶宫大厦。
准备等这位胡商弟子一回来之后,就立刻听取他的汇报。
可是让沈墨没想到的事,原本他预料到阿普笑逐颜开向他走来的情景,却根本没有出现。
虽然阿普在这之前,就在写来的信中详细的汇报了。
他说陶瓷行业在整顿垄断行为的时候,因为有沈墨的威势和之前茶行的经验,所以进行的极为顺利。
现在阿普基本上已经完成了陶瓷业的自由市场化运作。
并且阿普不但在销售环节自行收购售卖,打破了大商家的垄断。
还斥巨资在平江一带收拢熟手工人,自己建造了瓷窑,准备用更先进的烧造工艺和那些大窑主争夺市场。
可是当沈墨看到阿普时,却万万没想到。
自己这个大胡子弟子居然一见到他,便是嚎啕大哭起来!如今他们在水晶宫大厦的第九层,就在阿普的家里。
沈墨见到这个情景心知有异,随即他就让所有的下人退下去,把阿普扶在沙发上坐下,向他问起了如此伤心的原因。
结果等到阿普才说出几句话来,沈墨才暗自点头。
……原来阿普虽然把所有的家人都搬到了大宋,并且也立志在大宋为家。
但是他手上的数十只船队依然穿行于大宋与西方之间,不断的在国际贸易方面,为阿普赚取财富。
就在阿普这次回来的路上,他才刚一出海就碰到了一支自己的手下,从他家乡开回来的船队。
往往这样的船队,都会为阿普带来产自家乡的食物和果蔬,同时带来的还有家乡的消息。
可这一次阿普收到的消息,却让他悲痛万分,万念俱灰!根据阿普对沈墨的叙述,原来在他的家乡,曾经盛极一时的拜火教被人压迫摧残得越发严重。
如今已经掀起了一阵不改信宗教,就要杀光你全家的狂潮。
在这种情况下,阿普的商船甚至都没能登岸,就差点儿死在那些大食异教徒的手里。
在这之后,阿普这艘商船上的水手赶忙开船出海躲避风头,然后又趁着夜色悄悄的溜了回去。
他们偷偷上了岸,在阿普的家乡化妆探访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个大胡子胡商的街坊邻居、远房亲戚、故交好友、竟然全都被那些教徒们杀了个干干净净!在时的阿普这才意识到,他的家乡已经永远消失了。
因为土地还在、山河依旧、他在那里却没有了任何一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