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以案发地为中心,立刻布控摸排全市范围内的二手奢侈品店。”
秦川问“二手店”
“寻找缺失了一个拉链滑楔头的目标双肩背。”严峫说,“成色那么新识别度又很高的牌子,我不信被人拎回家当买菜包去了。”
即便是在市局,严峫都是个罕见的存在他不需要休息。
他是个可以连续奋战三天两夜精神奕奕的怪物,是个拔腿狂奔追着毒贩跑十公里不带歇的魔头。他比惯偷还能熬,比连环杀手还活跃,比银行劫匪还持久迅猛;有了他之后,正支队长才总算能抽出空来,把多少年都没来得及做的心导管手术给做了。
严峫拉好窗帘,趴在桌上,闭着眼睛琢磨供词。某个捉摸不定的猜测从心底升起,然而只要稍微集中精神,那灵感就像调皮的小鱼,一摆尾迅速溜走了。
“不可能,他吸毒”
“经常聚会晚归,平时爱打游戏,”
“也许是每次都奇迹般低空飞过的成绩给了他自信吧”
是什么让一个学习时间相当有限的富二代每次都能低空飞过,又是什么让他自信一定能够成功考博
换作其他大学,那很可能是有猫腻的,但楚慈那个大学基本可以直接排除金钱作用的可能。
那么这其中,是否跟冯宇光的死有所关联呢
严峫深呼一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得抓紧时间睡一觉,于是排除那些杂念,把头埋在实木办公桌面和手臂构架起的黑暗空间里。
门外人声渐渐远去,刑侦支队楼下的车来车往化作寂静;转瞬间他沉入到半梦半醒的深海中,空间与时间悄然重组,将早已忘却的潜意识翻上了水面。
恍惚他离开了办公室,踏进了一间熙熙攘攘的大厅。
耳边笑声不断,觥筹交错,似乎是一场极为喜庆的盛典。他朦朦胧胧地站在桌椅间,忽地有人在他身后笑道“你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什么,人在那儿呢,还不快去道个谢”
道谢,严峫心想,道什么谢
老子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拿命拼来的,要跟谁道谢
但梦中他身不由已,摇摇晃晃地就裹在人潮中向前走去。不知穿过了多少开怀大笑又面目模糊的人,前方忽然光明大现,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靠在窗前,正对手机低声说着什么。
“还不跟人敬个酒啊,严峫折腾了这么久,要不是江队,那二等功最后能轮得到你吗”
“上去呀,愣着干什么”
“你看你连话都不会说了,平常不是挺能叨叨吗怎么傻啦”
不是的,我的功劳是自己赚来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凭什么让我敬酒我仰仗谁了关键时刻舍生忘死拖住毒贩的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
内心仿佛有无数声音吵吵嚷嚷,但现实是严峫向前走了一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沉重的愤懑挡不住无形中更大的推力;仿佛重演某段发生过的事实似的,他举起酒杯,随即听见自己年轻一些的,略带嗫嚅的声音说
“那个,江队”
然后他再次看见了那个场景。
在所有似真还假的梦境里,只有这个场景是真实的,甚至清晰鲜活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身影打着电话,头都没回,只一抬手。五指劲瘦而掌心向外,是个温和而又果断的拒绝的姿态。
“我知道了,”那人说,“去吧。”
并没有虚与委蛇,也不需丝毫谄媚讨好。所有愤怒和不甘都落了个空,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心理城墙瞬间就被轻飘飘抽走了。
失重让严峫刹那间有一点无所适从。
“去吧,”他听见那人略微加重了语气。
严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转身走开的,他全身的血气都往头顶上涌,但也有可能是酒精的缘故。来时那股被强行压抑的沸腾怒火突然就没了,释压令他脚底发飘,浑浑噩噩,舌根弥漫起难以言喻的苦和麻。
但他明明应该高兴。
他“证明”了自己,虽然敌人不太在意,甚至不需要他做出任何抗争。
严峫走过人声鼎沸的大厅,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他把十多年刑警生涯的血泪沉淀在心里,把五年副支的辛劳和坎坷抛在了身后。
他走向这件熟悉的办公室,将头抵在手臂上,陷入一场短暂又仓促的深眠。
叮铃铃铃
严峫一个激灵,骤然惊醒,只见桌上电话狂响,朦胧间下意识就接了“喂”
他脑子还不太清醒,但紧接着马翔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严哥案件中心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后勤直接转到你这边来了”
“什么报警,”严峫还有点犯浑,“谁报的警”
下一秒马翔把他的最后一丝困意驱逐得干干净净。
“陆成江,”马翔说,“就是五零二冻尸案现场那个斯斯文文,坐轮椅的还记得吗他报了警,后勤发现很紧急,让我们抓紧时间立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