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朝他翻翻眼皮,知道他无意买卦,就没半点热忱:“怎地,客官是想测字还是看相啊?若都不是,就恕不奉陪了。” 说话间已将物品都装进支摊子用的小木箱,将两条板凳搭在其上,提起木箱上钉着的布带子挎上肩头就要走了。 孙景文使了个眼色,四名手下立刻过去拦在了相师面前。相师一横脖子:“怎么着,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几个外乡人还敢街头打劫不成?” 孙景文踱步上前,含笑道:“你眼力不错,他们四个确实是外乡人,不过本公子可是堂堂正正的京城人士,而且在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都有亲朋,他们往日对你这等江湖骗子是无心搭理,可若是听了我几句证词,想必拉你进衙门去打一顿板子,还是不在话下。” 相师听他一口地道京师口音,穿着也是不俗,像个有来头的,登时矮下身价陪笑道:“爷台恕罪,您是想问那小丫头的事儿?我照实说给您听就是。其实也没甚新鲜,那丫头名叫何菁,她娘从前是个疯婆子,成日嚷嚷她是哪家王爷的女人,她闺女是郡主,我曾与她做过街坊,也便记住了。” 孙景文顿时两眼一亮,人们都以为“郡主”比“县主”好听,连朱奕岚和他妻子朱锦岚她们平日里也常叫下人们称她们为“郡主”,若说白玉簪也这般叫自己女儿,也无甚奇怪,况已听说白玉簪确实得了疯病,所嫁之人也确实姓何,而刚那姑娘扮作个小子样,看着就像十六七的少年,若说是女孩子,那模样就该有十□□了,也正对的上号。 难不成真叫他们撞了大运,竟与小县主见了面? 孙景文朝那女孩去向望了一眼,早已看不见人,忙向葛城路九吩咐:“你们两个先撵上去,看看可还追的上人。”完后又向相师问道:“你可知道这姑娘如今住在何处?” 相师面泛难色:“这可就不知了。您就是把我抓进锦衣卫的诏狱扒皮抽筋,我也说不上来。” 孙景文眼睛一瞪:“你少来贫嘴,你既与她熟络,又说什么她做使唤丫头,显是对她近况心有了解,快来细细说给我听,敢有半点隐瞒,我就真叫你去见识见识锦衣卫的诏狱是何模样!” * 东西两厂外加锦衣卫,无疑是京城吓人头三家。 孙景文借锦衣卫的名头狐假虎威,却不知此时此刻,距此仅隔着两个街口之外,就有大批的锦衣卫校尉们正在办案。 都察院左都御史梁宏的府邸被数不清身穿曳撒、腰间佩刀的锦衣校尉团团围住,锦衣卫指挥佥事张采一身银灰色绣金线飞鱼的团领曳撒,大模大样地站在梁府正门之外,看着手下入府拿人。 听着府门之内传出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狼狈声音,张采拿胳膊碰了一下身边紧挨他站立的校尉,亲昵笑道:“老弟,这一回你可是又立了大功,这梁大人昔日何其不可一世?听说见了厂公都不来低一下头的。结果没出一个月的工夫,你就叫他成了阶下之囚,回头可要为哥哥细致说说,你是如何办到的。” 那校尉官帽压得很低,直盖住了双眉,下半张脸都隐在浓黑的胡须之后,他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垂眼道:“张大人慎言,此地人多眼杂,叫人留意到我终归不好。” 张采一笑:“你也太谨慎了些儿,就你这副打扮,若是不来明说,叫我盯着你看上一个时辰,都认不出是你来,外人又有谁能猜得出,我身边站的竟是大名鼎鼎的东莞侯邵良宸?纵使真有人认出来,也猜不到你还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锦衣密探啊。唉,若说你这差事单这点不好,办得再风光漂亮,外人也听说不得,连认得你的人都没几个,太冷清了些。” 邵良宸有些无奈,朝他拱手施了一礼:“下官还是暂且告辞为好,张大人保重,改日下官再行拜访。” 张采不敢在他面前拿大,又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痕迹,就微微躬了躬身算作还礼,点头笑道:“也好,我也不多留你,咱们来日再聚。” 邵良宸踅身离去,转入一条胡同,瞥见周遭无人,迅速解开衣衫带袢,将外衣脱下,露出里面一袭寻常布袍,随后摘下官帽,换上软巾,将两颊粘的胡须揭下少许,又将其余的理顺,只一眨眼的工夫,便由一个威风凛凛的锦衣校尉变成了文质彬彬的中年儒生。 他将那脱下的官服包裹着官帽,里子朝外打成一个小包袱提在手上,继续前行,连步伐姿态都与方才迥异,再没人看得出他就是方才佥事大人身边的锦衣卫老爷。 行至前方胡同口,刚转过拐角,迎面遇见一人也正要转弯,眼见就要与他撞个满怀,邵良宸及时撤步一退,才免于二人相触。面前那青衣少年吓了一跳,手中捧的一个油纸包滑落下来,邵良宸伸手一抄,托在了手里,交还给少年。 听见对方道了声谢,声音脆嫩,邵良宸略微打量一眼,认出面前这少年自己前日曾经见过,他扮作风水师进出梁府,也被带着去看过后宅,见过后宅一些女子,这少年本是个姑娘,似是梁家为小姐出嫁临时请来帮着绣嫁妆的绣娘。 何菁受了梁家大小姐的分派,去到针线铺子买了两把金线,又去那远近闻名的铺子为小姐买了做点心,此时怀里揣着金线,手里捧着装的油纸包走在返回梁府的路上,撞见这中年文士,她道完谢后就绕过去继续行路,心里却生出许多疑窦: 寻常人多是脸比手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