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言喻之辗转难眠。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 本不该有什么烦心事, 可他心中多了个人, 不得不多几分考虑。
原本想着退婚的事不急,只要阿婉的心意坚决,他压根不用担心任何事, 但现在不同, 他一想到她荷包里多出的两块玉佩, 他就恨不得立马进宫退婚, 然后宣告天下, 他家阿婉,永远不嫁人。
可惜暂时还不能这么做。他得为阿婉的名声考虑。
祁王刚回城, 前脚刚回来, 言府后脚就退出退婚, 再加上春蚕宴小皇帝的蓄意搅和, 这个时候提出退婚,只怕别人会误以为阿婉一心想做皇后。
言喻之以前做事,向来都是干净利落, 名声这种事, 向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如今却耐着心, 一点点将事情拨开。
言喻之揣着两块玉佩,犹如揣着两块烫手的山芋,退婚的事暂时不提, 不代表他不能旁敲侧击。言喻之没有多想,第二天便进宫退还玉佩。
小皇帝皱着眉,双手死死抱着胳膊,横竖就是不接他递过来的玉佩:“这不是朕的东西,朕不要。”
言喻之推着轮椅上前,硬是将玉佩塞进小皇帝怀里,“我家阿婉年幼不懂事,还请圣上将佩玉收回去。”
小皇帝:“没关系,朕比婉姐姐小两岁,朕更加年幼不懂事,所以言卿不必有顾虑,玉佩给了婉姐姐,那就是婉姐姐的了。”他眨眨眼,嘴角掀起一抹狡黠的笑意:“若真的要还,那也得婉姐姐亲自来还。”
言喻之深呼吸一口气,而后退回去,将玉佩放到案桌上,他坐在轮椅上,一身宝蓝销金刺绣圆袍,外罩薄薄一层襌衣,气势沉稳,硬邦邦往外吐字:“既然圣上不肯要玉佩,那我们就来谈谈其他的事。”
小皇帝盘腿坐起来,双手撑着下巴,“言卿又想与朕谈论什么国家大事?”
言喻之敛起长眉,“微臣就不兜圈子了,臣的四妹,性子腼腆,讨不了圣上的喜欢……”
他慢悠悠地尚未说完,前头小皇帝没皮没脸地笑:“不啊,婉姐姐很讨喜,朕看到她,就跟看到言爱卿一样高兴,不,应该说是更高兴才对。”
少年一口一个婉姐姐,听得言喻之脑袋痛,他嫌弃地告诉他:“城中那么多闺秀,无论哪一个,都能比我家阿婉更能讨圣上欢心,圣上以后就不要再惦记阿婉了。圣上在春蚕宴上的举动,已经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小皇帝板起脸哼一声,“好哇,朕明白了。言卿,朕现在就如你所愿,立刻下道圣旨,告诉全天下的人,朕甚是讨厌你家四姑娘。”
言喻之身形一滞。
许久,他目光深深地望过去,眸中寒意尽显:“圣上,你越来越任性了。”
小皇帝咧起白牙一笑:“反正你们都当朕是小孩子,小孩子任性,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言喻之不再言语,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言喻之前脚刚回府,小皇帝后脚就让人将玉佩重新送了回去,这一次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将自己的佩玉送给了言婉。
言喻之不准言婉接旨,碰都不让她碰那块玉,代替她从小黄门手里接过那块玉,当着小黄门的面,将玉丢到装莲花的大缸里。
两块玉,相比于其中一块的去而复返,另一块显然要老实得多。
祁王笑脸盈盈地接了佩玉,不用言喻之开口,祁王自己就找好了台阶下:“小王疏忽,这块玉雕工太过粗糙,配不上四姑娘的花容玉貌,待日后小王得了更加精致的美玉,再亲自送去。”
还算知趣。
夜里,少女照常到书房来。如今已是寒冬,她披风一解,抖了抖,白白的雪霜落地。
言喻之坐在书桌后,朝她招手:“快过来烤火。”
少女哈口气,捂了捂耳朵,鼻尖下巴冻得通红。脚底一个炭盆,不够暖,言喻之将汤婆子递过去,她笑着接住。他碰到她的指尖,跟冰块似的。
言喻之心中一揪,低头拢了她的手,用掌心的热度替她取暖。
少女粉腮红润,媚笑着望他:“兄长取药时,怎么也不肯贴着我的手往唇间含,其实阿婉并不在意男女大防,只要心中无恙,寻常亲昵,算不得什么。比如说现在,兄长握着阿婉的手,阿婉就很喜欢,感觉自己同兄长更加亲近了。”
言喻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男女大防,那是用来防自己不喜欢的人,真正上了心的人,根本不存在防这个字。
他捏着她的手,捏了许久,自己的体温渡给她,她掌心暖烘烘的,几乎被他捂出汗。
书案上照常铺开字帖。
她最近养成的新习惯,喜欢练字。他早已替她准备好纸墨,将洛纸铺开来,动作自然地替她研墨。
他们俩之间分别坐着的梨木大椅,足以容纳两个人并坐,她靠在椅子上,忽地同他说:“兄长,我练字总是练不好。”
他沉默数秒,缓缓问:“要不要兄长教你?”
她高兴地站起来,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