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刺客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他沉声下令,接着吩咐符皇后:“梓童你随朕来。”
帝后进入寝殿,余人全部被撵到殿外候命,符皇后知道郭荣要对她说什么,平日里她尽可能避免与他发生摩擦,今日情势逼人,免不了一场角力,相信对方亦是如此感受。
二人之间仿佛垂了一层黑幕,看彼此都觉阴森狠戾。
郭荣先发话:“梓童,本朝律例,后宫不得干政,你不会忘了吧?”
符皇后稳健应对:“臣妾从不敢干预朝政,这点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是没有直接干政,可你现在意图摆布朕,刚才的情形就是最直接的表现。”
“陛下的话太令臣妾惶恐,臣妾今晚受刺客惊吓,已是六神无主,陛下不加安抚,还要恶言恐吓,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陛下,若陛下心里不顺意想拿臣妾撒气大可直说,臣妾不敢有半句怨言。”
符皇后言罢除掉钗环首饰跪到郭荣跟前,民妇与丈夫吵架通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皇后不能如此粗野,撒泼方式都来得文雅端庄。
郭荣忍怒冷笑:“你真当朕是傻子,相信你和太监宫女们的鬼话?”
符皇后依旧泰然不迫:“说到聪明睿智,天下谁人能与陛下争锋,臣妾虽然愚笨,却也明白是非轻重。商荣是前朝奸党的后裔,还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下高呼忤逆之言,这样的人不重处,陛下君威何在?况且他还曾被陛下误当做皇子,假若走漏风声,致使谣言四起,不止皇室名誉受损,更可能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到时陛下再来收拾残局,势必酿成更重大的损失。”
这事上她占尽道理,一番话冠冕堂皇又理据充分,郭荣被她说得无言以对,甩袖负气道:“你好歹是做娘的,怎地这般心狠手辣!”
符皇后说:“臣妾再狠心也比不过商怡敏,拿自己的孩子做复仇工具,陛下对他们母子留情,就是对周国的臣民无情,太子年幼,天下未定,假若您有闪失,江山社稷怎么办?”
“朕知道你忠君爱国,可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啊,明天蓝奉蝶就会接那孩子出宫,你何苦赶尽杀绝?”
“陛下真相信蓝奉蝶能制服商荣?臣妾今天看得明明白白,商荣最恨的是陛下,其次就是他的生父,这孩子是头猛虎,迟早要伤人,陛下纵虎归山只会害人害己。”
符皇后条分缕析,句句切中利弊,郭荣知道自己争不过她,并且认同她的说法。帝王家不讲小情小爱,只念家国天下,谁要是扰乱朝纲秩序,谁就是必须拔除的绊脚石。很不幸,商荣此时正做了阻挡帝国车轮的小石子,一个明智的君王应该马上拿出杀伐决断的魄力。再说刺客案已然闹开,得给外界一个交代。
皇后的想法没错,可我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商荣虽非我亲生,也是商师姐和蓝教主的骨肉,那二人一个是我毕生挚爱,一个为我痴守半生,我不能如此绝情。
他天人交战,拼命压榨脑汁,想出一个权宜之计。
“梓童言之有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大步走出寝殿,召唤李茂上殿,朗声道:“传旨,明日午时将那刺客推出宫门外斩首,不得有误。”
次日巳时二刻,大庆门外走出一支行刑队伍,数十个全副武装的卫士押解一辆囚车前往柴市,囚车内蜷缩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灰衣男子,身上衣服残破,裸、露的手脚都留有酷刑造成的伤痕,任车辆颠簸,他只纹丝不动,显然已失去知觉。
路上多有行人围观,听说死囚是昨夜入宫行刺的刺客,却都不知其名姓,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着。
车行至汴河大街,围观人群中一个黑影星飞电泻地闪到囚车前,双手一分,十几道铁栏杆似棉棍弯折,前后侍卫举剑来刺,只觉劲风袭面,个个不能自控地倒飞数丈,黑影伸手抓起笼中男子,如淡烟横飞,一刹那就将人们的呼喊惊叫远远抛开。
这劫法场的黑衣人正是蓝奉蝶,早上他与陈抟一道去宫中接人,在紫宸殿等了许久都没见到郭荣,后来陈抟被近侍单独宣召去了别处,只剩他一人。
他觉出古怪,悄悄离开紫宸殿去松香院查看,发现大门紧锁,商荣不知去向,不禁又急又疑,返回紫宸殿的路上偶听附近几个宫人在议论昨晚的行刺案,匆忙间出手点倒众人,威胁逼供,从而得知商荣闯宫行刺,被郭荣下令处斩的消息。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去找陈抟,转身出宫救人,在汴河大街顺利劫了囚车,将死囚救出城外。
可是那重伤将死的囚犯并非商荣,是个剃了胡子的中年人,蓝奉蝶救下他时人已奄奄一息,到了城外的野地便彻底断气。
蓝奉蝶至此才发现救错了人,怀疑自己在宫里收获了假消息,冷静细思:“柴君贵对商怡敏一网情深,纵使知道商荣非他亲生也不会断然下毒手,此事若非那些宫人造谣传讹,就是另有隐情,我不该鲁莽行事的。”
冲动都源自担心,昨日验明与商荣的父子关系后,他便觉得亏欠这个儿子太多,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情感一强烈,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