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京娘服侍赵匡胤在东厢就寝, 将赵霁安顿在西厢房,姐弟畅述契阔, 瞌睡虫压根近不了身。
赵霁这才得知那年赵匡胤千里迢迢从襄阳护送赵京娘回到峨眉,多日朝夕相伴彼此照料, 都是少年男女,不觉心许情动。可是赵匡胤顾及道义,认为不该对义妹存非分之念,况且家中已有妻小,亦不忍委屈京娘做妾,拒绝赵家长辈提亲忍痛离去。
他走后赵京娘日夜思念,想着自己在家乡名声已毁, 再难觅到好亲事, 与其留在家中拖累父母,不如勇敢去追寻心中所爱,于是悄悄出走往开封来找赵匡胤。
也是她吉人自有天相,竟无惊无险顺利来到开封见到了心上人。
赵匡胤再不料她有如此胆识毅力, 心下感动, 决定与之共度白头。可是赵老夫人说他二人是同宗,婚配就是伤风败俗,坚决不许赵京娘进门。赵匡胤不能忤逆母亲,只好买了这座外宅安置京娘,京娘性情豁达坚韧,能与夫君相伴便心满意足,前年已为赵匡胤诞下一子, 取名德芳。
赵德芳夜里一刻也离不得母亲,此时就爬在赵京娘怀里玩耍,赵京娘教他叫赵霁“舅舅”,他也能字正腔圆地叫出来。赵霁瞧着可爱,要过来抱了一会儿,赵京娘笑道:“这孩子很认生,旁人一靠近就哭,今天见了舅舅倒乖巧了。”
又问:“商荣兄弟近来可好?你们是一块儿来的么?”
提起商荣赵霁便感伤如潮,他不怕外人指摘,当着温柔亲和的义姐更没顾虑,向她尽情倾吐愁肠。
赵京娘不胜唏嘘,想到商荣生死不明,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
赵霁见她不吭声,以为见弃,红着脸问道:“姐姐,我和商荣都是男人,他又是我师父,你不会因我们违背礼法而厌恶吧?”
赵京娘忙按住他的膝盖说:“这是哪里的话,礼法意在约束人别干坏事,你和商荣真心相爱,这哪能算坏事呢?真要依照那些刻板教条,我抛弃家园,千里来寻你赵大哥,也是淫奔丧德,不知廉耻,你会因此厌恶我吗?”
赵霁笑道:“当初商荣就说姐姐是外柔内刚的奇女子,他果然没看错,姐姐的胆识见地胜过须眉,大哥那样的豪杰就该配你这样的巾帼。”
聊到五更天,赵京娘料想赵匡胤明天还要领赵霁拜客,催他睡下,抱着德芳回屋去了。
大约快到巳时,家里来了访客,赵霁睡的床就在窗边,起身隙开窗缝就能看到院内的情形。只见一个高瘦青年站在院子中央,赵京娘正从厨房出来,隔着一丈地向他道万福。
“三叔,你来啦。”
“赵大姐,二哥起来了吗?母亲叫我来请他回家。”
“他昨夜喝多了,我这就去唤他,请稍坐片刻。”
赵京娘将青年迎进堂屋,招呼丫鬟看茶。
赵霁听了他们的对话,猜这青年是赵匡胤的弟弟,应该赶快出去见个面,推开窗户请丫鬟打洗脸水来,穿衣洗漱完毕来到堂屋。
那青年见家里有生人,很是惊异,赵霁连忙自介:“在下赵霁,是元朗大哥的结拜弟弟,请问兄台是大哥的三弟么?”
青年立刻堆笑行礼:“原来你就是赵霁贤弟呀,我听二哥提起过你,我叫赵匡义,字廷宜,你是二哥的结拜弟弟,就叫我三哥吧。”
“三哥好,小弟这厢有礼了。”
赵匡义请赵霁落座,赵京娘走了进来,见状笑道:“看来你们已经相互认识过了,三叔,小霁也是我的结义弟弟,往后还请你多照看他一点,你二哥酒劲未过,我先给他煮碗醒酒汤,委屈你再多等一会儿。”
赵匡义连说“不妨事”,目光有些闪躲,可当京娘转身出门,他又直勾勾望着她的背影,眼睛也忘了眨。
赵霁看在眼里,心想:“这赵三哥好不腼腆,见了漂亮女人还害羞,看他斯斯文文,像个白面书生,和大哥的做派完全不同,不知性格怎样。”
等了一盏茶时分,赵匡胤起床了,京娘安排他和赵霁吃早饭,赵匡义也陪着用了些。饭后赵霁去到赵匡胤家中拜见了他的妻儿老小,此时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已谢世,母亲杜夫人尚健在。
杜氏共生了五男二女,长子和老幺都已夭亡,两个女儿也已出阁,家中还剩赵匡胤、赵匡义和赵匡美三兄弟。赵匡胤的妻子贺氏温柔贤淑,也已为他产下三男两女,等赵匡义和赵匡美娶妻生子后家中必定更加热闹。
杜老太君的幺儿刚死不久,见了赵霁格外喜欢,硬要留他多住几天,吩咐下人们称他“六爷”,让儿子们管他叫“六弟”,赵匡胤索性让赵霁拜老夫人做了干娘,亲上加亲,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次日慕容延钊来访,说国君宣召,让赵霁即刻随他进宫面圣。
赵霁乘坐他的马车来到皇城,由后面的拱辰门入宫,来到崇政殿,郭荣正在殿内与大臣们议事,内侍让赵霁在殿下等候召见。
赵霁观览这周王宫内的景象,殿阁固然宏伟大气,装饰陈设却古朴简约,与蜀王宫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由起居可推断主人的生活习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