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快快活活相伴十几年我已很知足了,剩下的只怨自个儿福薄吧。老爷临终前让我改回男子装束,可他女儿从小看惯我做女子打扮,还管我叫二娘,我若突然变样,那孩子肯定不适应,为此我索性不改了,就这样一直过到死也没啥不好的。”
他怅然感伤,却全无哀怨之色,蓝奉蝶叹气:“你不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他并非全心全意待你,让你当管家婆,照管他那帮小妾,操闲心受闲气,堂堂男子汉岂能如此自贬。”
薛云笑眯眯摇头:“我都是自愿的,他肯接受我我就开心死了,哪里还有委屈。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爹妈死得早,小时候和妹妹寄宿在舅舅家,常受他们一家虐待,过得很憋屈。后来跟了师父,日子是好过了,可脑子笨,学东西总比别人慢,做事老出岔子,就是个拖后腿的。所以我从来不敢高看自己,知道自己运气不好,遇见幸福就赶紧抓牢,从不去想那些没有的东西。”
一席话说得蓝奉蝶露出苦笑,他早知这师弟乐观开朗,看似没心没肺,却活得比多数人通透,不像自己纠结顾虑得太多,为情所苦的根本原因还是自视甚高,放不下的太多,无法像他那样不求公平,义无反顾。
薛云话说得漂亮,心里其实分外惭愧,他从小最敬重这位十全十美的师兄,原本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在这分舵蹲守两日等他回来,只为求他撮合儿女婚事,诉完契阔便重新拉住他的手央求:“师兄,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很不入你的眼,但现下有件顶重要的事非求你帮忙不可,这才厚起脸皮来了。你过去待我像亲哥哥一样好,这次可不能不管我。”
蓝奉蝶以为他惹上了仇家,忙问:“有人欺负你么?”
薛云话到嘴边又觉不妥,赶紧咽回去再嚼一遍,娇滴滴笑道:“也不算欺负,就是碰到个死顽固的古板人,想求你替我对付他。”
听他说出陈抟的名字,蓝奉蝶诧异:“那道士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薛云推着他坐回椅子上,眉眼都弯成了月牙,一五一十说出向陈抟提亲之事。
蓝奉蝶听他介绍过陶振海的怪异行为,也不觉得他把女儿当儿子养,还要给“儿子”娶男媳妇的做法有多奇怪,但想到薛云身为诸天教的人竟想和大仇人的儿子结亲,不免生气责备:“商怡敏那妖女害死我们的师父,此仇不共戴天,你怎的还想跟她做儿女亲家?”
薛云来时早想好说辞,先把苦恼夸张铺陈。
“我就知道师兄会恼我,可我也没法子呀,我们三春从小被当成儿子教养,那心思爱好都跟男孩儿一样,从小更喜欢女孩子。他爹也不好说她不对,哄她说传宗接代要紧,在生出子嗣前得委屈她和男人搞搞龙阳,她虽然听话答应了,可心里并不乐意。好容易这次偶然间遇到那个商荣,她一下子就看中了,跟我说除非再有个跟商荣一样俊俏漂亮的,否则就认准他了。她要是我亲生的,我还能说说她,可我只是个后娘,她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照看她,我若不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尽心出力,对得起她爹吗?再者,商怡敏生下商荣就把他丢给陈抟,自己早都不知死哪儿去了,说起来商荣更像陈抟的孩子,我认亲家也只认陈抟一个。就算今后商怡敏回来,商荣已经成了我们陶家的人,我自有法子约束他,不让他和那妖女相认。师兄,你就体量体量我的难处,帮我一次吧,求你了。”
他那矫揉造作的模样真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蓝奉蝶生生逗笑了:“这些话亏你想得出来,陈抟把那商荣看得比亲儿子还重,打死他也不会答应。”
薛云急道:“我知道凭我说是不中用的,所以才来求你呀,陈抟最服你了,你去说他准定依的。”
他若提前几天来求,那时蓝奉蝶尚未知悉陈抟的隐衷,替师弟做个媒不过举手之劳,此时诸事繁杂,他怎好开口去讨这个人情?作难道:“非是为兄推诿,我现下跟陈抟起了龃龉,恐不便出面相求。”
薛云才智不如他,但在大宅院里浸淫多年,练得四清六活,忙提醒:“你干嘛求他呀,直接用强要挟就是了,陈抟很怕你,你一吓唬他脚后跟就软了,不愁说不下这门亲。”
唯恐蓝奉蝶不允,粘上来撒娇撒痴,左一句好师兄,右一声亲哥哥叫得蓝奉蝶耳朵聋后背麻,皱眉止住他,心想:“我虽决定了不杀商怡敏生的小杂种,可心里这口恶气实难咽下,陶振海的女儿是个假汉子,男人嫁到她家就得学云儿这样低声下气服侍人。那商荣和他娘一样心高气傲,必受不得这等苦楚,今叫他落入那火坑里去遭罪,也算大快人心。”
歹念一生,心下便活动了,问薛云:“你那个女儿长什么样?模样俊吗?”
薛云正欲当卖瓜王婆,忽然灵机一抖,思筹:“蓝师兄和商荣的妈有仇,必不愿看他好过,我若如实说我们三春貌美,他兴许就不肯保媒了。”
于是头脑清醒地说起瞎话,苦着脸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家老爷分不出美丑,家里的小妾一个比一个难看,三春那孩子就像她妈,塌鼻子小眼睛四方脸凸额头,嘴巴像鲢鱼,眉毛似猪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