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阻拦,做师兄到底要慎重些,觉得这青年有恃无恐,背景定不简单,笑着问他:“江湖之辈信奉武力,兄台要我等罢战,只靠三寸之舌是不行的。”
青年耸肩:“在下从没练过一天武,肩不能挑,背不能扛,比力气,兴许连粗壮的村妇都打不过。”
赵霁听得着急,认为这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凭一腔热血出来管闲事,搞不好得把小命搭进去。
幸好青年没他想得那么蠢,话锋一转,拿出叫板的资本。
“在下无意与众好汉争斗,新近学了一首曲子,或许能平息诸位的戾火。”
他席地而坐,横琴于膝,卷起衣袖从容弹拨,指尖下流淌出一首辽阔明朗的乐曲,如水浩荡,如山巍峨,缥缭??冽,翩绵缥缈,其间妙趣变化非同凡响。然而并没有前一首曲子那种追魂摄魄的魔力,对人体构不成任何伤害。
商荣注意到“玉兔”和“金蝉”在听曲中面露诧色,还匆匆交换了一记眼神,而那青年轻行浮弹,俨然太公垂钓,胸有成竹。他揣测个中内情,惊疑不定,但逢凶化吉的预感越来越明确,因为志在必杀的谢岚眉头紧蹙,满怀不甘地瞪了他和赵霁一眼,像一头不得不放弃到嘴羔羊的恶狼。
等青年按弦收音,“玉兔”态度雍容地鼓了鼓掌,笑道:“兄台琴艺通神,果能涤瑕荡秽,我等得享仙乐,理当遵奉台命,今日暂罢干戈,告辞了。”
说完转身握住谢岚手腕,谢岚不愿白白放过仇人,光火道:“好歹让我割掉他们一只耳朵,出口恶气。”
他刚一舞爪就叫“玉兔”点住穴道,柔若无骨地被他横抱起来。
“不许任性,当心惹师父生气。”
商荣捕捉到“玉兔”贴近谢岚耳畔的低语,再添一缕疑思。只觉阴风狂卷,二贼身形杳失,已然去得远了。
这边青年抱琴起身,拍打着衣裤上的碎草灰土,商荣领赵霁上前谢恩,询问恩人名姓。
青年不再拿“无名之辈”这样的话敷衍,坦诚自介道:“敝姓陆,名子宸。”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周国官话,似乎是皖洛一带人士,商荣和赵霁自报家门后又向其请教师承,他第一次弹奏的琴曲与武学意境相通,绝非普通琴师创制,第二只乐曲虽无异状,却能吓退不灭宗的两大高手,更是大有蹊跷。
凭这两点,若说与武林毫无渊源,是不能教人信服的。
陆子宸无意隐瞒,坦言道:“在下是江宁清音阁阁主江鹏飞的关门弟子,拜师不过两年,只学到一些皮毛,技拙献丑,请勿见笑。”
商荣惊喜,忙问:“先生可认识一位名叫淳于安的侠士?”
陆子宸拱手作答:“那是在下的大师兄,二位少侠可曾见过他?”
赵霁笑道:“岂止见过,我们还和他约好过些日子去江宁拜望尊师呢,师父没见着,就提前遇上了他的师弟,看来我们两家还挺有缘的。”
商荣怨他言辞肆诞,陆子宸随和而笑:“不妨事,不妨事,二位既是大师兄的朋友,就不必与陆某客套。说来也巧,陆某也是收到家师召唤,正要赶去江宁,二位何不与我同路?”
商荣谦辞道:“我等还有一些私事未了,迟些时候才能动身。”
“哦,那陆某便先行一步,在师门恭候二位大驾。”
一般好事或好奇心重的人都会忍不住刨根问底,这陆子宸半句不提,聪明而知礼,教养涵养都很不错。
商荣可顾不得礼数,非把疑点弄清楚不可,追问:“先生方才在这里弹的是什么曲子?我看那两个恶人听了曲调都面含惧意,不知是何缘故?”
陆子宸又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微微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
商荣与赵霁互视而怔,又问:“那先生可认识那对贼人?”
陆子宸再次摇头,见他们疑云掩面,再不解释恐生误会,连忙交代:“我本一介布衣书生,未曾涉足江湖事,只因家师怜惜,特意教我这只《凤翔操》,说遇到歹人时弹奏此曲,或可遇难成祥。我刚才别无他法,姑且弹出来一试,结果真个奏效了。”
照此推断,“玉兔”、“金蝉”畏惧的不是乐曲本身,而是背后的作曲者,可那江鹏飞在武林中籍籍无名,连陈抟都是碰到淳于安后才得闻此人。按说其名号在江湖上应该毫无威慑力,怎能令不灭宗退避三舍?
疑惑像风吹砂砾,看似从眼前消失,实则扩散到不可捉摸,要分解谜题,只能等到观其人,闻其声,辨其色的那一刻。陆子宸急着赶路,匆匆作别而去,商荣赵霁赶回蒲城县,城门已关,只得偷偷翻墙进城,躲过巡检兵士,做贼似的溜进客栈。
客房里灯火未熄,陈抟记挂他俩,午夜还无心睡眠,打着坐等候这两个不肖弟子,原想严饬他们一顿,等到二人平安归来,火气又全被欢喜压下去,一只手牵住一个带到桌边,桌上纱罩下扣着几只碗碟,里面盛着为他们留下的饭菜。
二人照门外约好的,先跪下向陈抟认错。
商荣真心愧疚,态度坚决地检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