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蹭爬上石壁,登顶后就地打个滚,甩出大片水珠,像淅淅沥沥的雨点溅了他们一脸。然后绕着他们转来转去嗅闻一遍,扭着大屁股,慢悠慢悠去了。
两个人没当回事,谁想第二天大貘竟衔着一根嫩竹来到他们居住的茅屋,身后还跟着两只毛绒绒的小貘,一来就将他们刚刚搭好的竹篱笆啃得乱七八糟。这不算合格的报恩乐坏了少年们,就此与这憨态可掬的娘仨建交,还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
因貘食竹为生,便称母貘为“翠嫂”,将她那两个肉乎乎的大胖儿子叫做“大滚”、“二滚”。往后采摘渔猎时若碰上了,都会停下来与它们嬉戏一番,久之成了其乐融融的好朋友。
秋尽冬深,到了年底,唐辛夷按时送来书信和大批礼物,送信人也照例等着赵霁写信回去复命。赵霁请他留宿玄真观,当晚在小茅屋写回信。
中途商荣从温泉洗澡回来,将清洗后的衣服丢给他晾晒,赵霁离开的空挡里,他无意中瞟到摊在桌上的信笺,几行端正工整的文字像跳蚤跳进眼眶,咬疼他的眼睛。
“既惠佳音,兼赐美物,厚爱殷勤,感铭肺腑……自分别以来无一日不思卿,远望青城,渺然神往,执笔时心有千言,叹纸短情长,未能尽诉……料卿之思念亦与余同,恨不能即与相聚,奈何你我皆有未竞之志,乃暂藏思念,如酿醇酒,朝夕珍重,以期来日之会……”
赵霁和唐辛夷常有尺牍来往,商荣本着君子之道,从不过问他写信内容,今日偶然瞥见那大段大段的肉麻文字,方知这两个人一直借笔墨勾肩搭背。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情状跃然纸上。
他厌恶唐辛夷,平时不准赵霁提起此人,赵霁也就不敢在他跟前细致表述自己对朋友的感情,使得商荣在看到这封信以后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又兼生性专擅霸道,最恨阳奉阴违,乍遇此情,再不想想自己和赵霁的关系仅在师徒朋友之间,限制对方的人际交往太不近人情,只觉受了重大欺瞒,立马怒冲牛斗地将赵霁叫进门来。
“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背着我来这套!”
他揪住孽徒,硬将他的脸按到桌上,帖住那张墨迹未干的信纸。
赵霁见无意中露了马脚,唬得半身冰凉,挣扎叫唤着逃开,脸上沾满墨印。
“你、你听我解释,我就是给糖心写个回信,感谢他的问候和礼物,没别的意思!”
“呸!你当我不识字吗?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那姓唐的是你相好吗?你还乱用古人的诗句!老实说,你过去写的那些信里是不是都是这些狗屁不通的肉麻话?怪不得他不停往这儿送东西,敢情你一直在没羞没臊地巴结他!”
赵霁一边躲闪一边求饶,哄人是他得天独厚的技能,在这里超常发挥了一下,又因年纪小,下笔时不懂分寸,尽捡好听的写,力求回报朋友的深情厚谊,自知殷勤得有些过了头,从不敢让商荣知晓,今日败露合该挨揍,但求小师父下手轻些。
商荣这场大怒抵得过千斤火、药一齐爆炸,倾盆大雨也浇不灭,将这混账徒弟骂了个狗血喷头,打了个眼肿鼻青,又逼他交出唐辛夷以前寄来的信件查验,里面也多是“每逢思君,天地心孤”、“良宵寂寞,永夜如年”等等不堪入目的字句,可恨手不够长,不能把对方抓过来痛打,就将这些信一封封撕个粉碎,烧个灰飞。
几百句“不要脸”犹如魔咒绕着赵霁的脑袋推磨,他一面怨商荣小题大做,一面心疼那些信件,脸上身上的伤也火辣辣生浸浸的疼,当晚又被商荣硬逼着在地上跪了一夜,那泼货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呕气,一时毛躁起来便跳下床抽他一下,来来回回打了不下二十个耳光。
赵霁的歉意像榨汁一样被他一滴滴榨没了,决定商荣下次再施暴就甩开膀子跟他对打一架。
天亮后商荣不再对他动手,打包出唐辛夷送来的礼物带到玄真观,叫出那名送信的唐家人说:“我徒弟赵霁要用心习武,不能受外界干扰,回去转告你们唐堡主,让他今后别再写信送东西来。”
说完将包袱丢到那人脚边,言辞态度粗野至极。
他的蛮横无理早经过唐辛夷亲口渲染,但真正见识到,仍令那唐家人目瞪口呆,尴尬地瞅着赵霁问:“赵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霁刚说了个:“我”字,商荣就霹雳暴吼:“闭嘴!昨晚还没挨够吗?再敢动花花肠子,我就废了你!”
赵霁脑袋上犹如扣了个火盆子,只想喷这恶霸一脸炭星,送信人擅于处事,见状识趣道:“在下明白了,赵公子放心,我会把你的处境告知我们堡主,你多保重。”
这时赵霁仍偏向商荣,担心唐辛夷兴师问罪,忙劝止:“你什么都别说,过些时候我自会向他解释。”
旁边不知好歹的家伙又一次扯嗓怒骂:“你还想过些时候再接着跟姓唐的眉来眼去?他要说就让他说去,我还怕了不成?!”
直接要挟那唐家人:“你去告诉唐辛夷,叫他少来勾引赵霁,不为自己的脸皮着想,好歹顾念一下唐门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