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位少侠是玄真派弟子, 名门英秀,果然出类拔萃。”
老和尚得知他们的出处后, 大方地送上溢美之词,像他这种与人为善的出家人, 即使对方是无名小卒也会不吝夸赞,反倒是商荣赵霁在询问出他的来历时,都着实吃了一惊。
这老和尚竟是襄阳龙兴寺的主持方丈广济大师。
赵霁对龙兴寺印象深刻在于,唐辛夷的大哥唐海月就在这座寺庙出家,据说该寺属于嵩山少林寺的下院,寺内和尚个个武艺不凡,且戒律严明, 修持勤苦, 江湖上的人提起来都交口颂扬。
看这老方丈的衣着谈吐,就知道这些美誉名副其实。
商荣肃然起敬,问道:“晚辈听说龙兴寺的主持历来由少林寺选派,敢问广济大师可是当年少林寺般若堂的长老?”
广济颔首:“老衲当初确是少林般若堂执事, 因龙兴寺前任方丈慧海法师圆寂, 上院主持派老衲前往继任,迄今已逾二十年了。”
商荣笑道:“怪不得您上船时不肯说出法号,广济禅师的大名江湖中谁人不晓,要是让那三个贼人知道,他们哪儿来的狗胆动手。”
广济却说:“若真能令他们知难而退,老衲岂会隐瞒,怕的他们心中戒惧, 极力阻我上船,那样一来老衲就救不了他们了。”
少年们惊异,齐声问:“大师是来救那三个贼人的?”
广济笑道:“此事说来甚巧,前日老衲路过码头,恰好听到二位与那三个船家对话,知道他们是水贼,你们是武林中人,上得船去必要结果他们性命。他们干这种谋财害命的勾当,被正义之士诛杀也系罪有应得,可三人中那个叫王材的与老衲有点渊源,他的爹娘都是襄阳一带的普通渔民,老实本分,且虔心向佛,每月都要上我龙兴寺烧香,祈求阖家平安。
老衲可怜他们只有王材一根独苗,不忍见老两口晚年无人赡养,是以跟上船来,心想他们若不露歹意那是最好,若执意与你们为难,便先行制服他们,保得好人安宁,也给这三贼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谁知他们愚顽不化,必要置人于死地,从此又各自添了一笔罪孽,可怜,可怜啊。”
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多少都有点东郭先生脾气,商荣很不赞同这种观点,碍于辈分,忍住不与争辩。
广济舀了一钵江水,在里面洒入一些药粉灌进崔冉嘴里,不多时,人清醒过来,见自己身在异处,梦梦查?送?湃?耍?苫笳饷悦卧醯恼獍阏媸怠?br> 赵霁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帮他聚集神魂,而后将方才之事细细道来。
他的话变成骨头卡在崔冉喉咙里,使得他半晌闭不上嘴,惊心吊胆地说:“那三个船家竟是水贼么?我看他们勤谨周道,不像坏人啊。”
赵霁讥笑:“这些贼盗哪一个不是比玻璃还滑,比柿子还涩。当面甜笑,背后磨刀都是熟把式,前日见面我们就知道你入了套,看你人不坏,想救你一命,是以硬行上船,不过方才真正救你性命的还是这位广济大师。”
龙兴寺乃襄阳名胜,本地无人不知,自然也听过主持广济的名号,崔冉愣眼巴睁地瞅着广济看了好一会儿,几度欲张口道谢,嘴里却像塞了团隐形的棉花,老发不出声音。
商荣早想知道他抵触广济的原因,此时正好趁机询问。
“崔公子,我看你这一路上对广济大师不理不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崔冉品性诚实,知道心事难瞒聪明人,抱愧直言:“我与广济大师素不相识,何来误会之说,之所以疏远他,也不是因个人好恶,其实是我的老师痛恶僧道,严令我们这些弟子远离出家人,若是不尊教谕就会受鞭刑重罚,我不敢违背师训,只好对这位高僧失礼了。”
厌恶僧道没什么,禁止学生接触出家人也无可厚非,但用严刑峻法威逼他人顺从自己的喜好,就太专擅跋扈了。
赵霁信口讥讽:“你老师是谁啊,怎的这般霸道。”
“恩师羊胜,公羊的羊,得胜的胜,号‘五湖先生’,乃荆襄第一名士,相信广济大师也知道。”
崔冉一开口,眼睛顿时被崇敬点亮了,羞愧随着“羊胜”这个名字烟消云散,最后那一问,还明显伴着挑衅。
广济合十赞叹:“这位羊先生确是山南道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座下门徒上万,每次开坛讲学都观者如云呢。”
崔冉的得意似麦芒荆棘,存心在广济跟前招摇。
“家师不仅学淹古今,更是义薄云天的大善人,襄阳本地的贫苦人家几乎都受过他的周济,男女老少尽皆感恩。这几年他还在城外开设慈济院,收容各地逃亡的流民,那些难民都把他视作再生父母来爱戴。连襄阳节度使高行周高大人也对他百般器重,各级衙门一听到先生的大名,无不大开方便之门,你们说有了这样大仁大智的圣人,我们何必还去迷信泥塑木雕的菩萨神仙呢?”
他当着广济大吹大擂,末了还公然贬低,商荣赵霁两个局外人都觉气愤,广济却一直沉心静听,脸上的微笑好似常青藤,不见衰败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