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找理由:“我们怕搅了客人清静,到襄阳还有七八天路程,要是这两个孩子调皮聒噪,客人岂不要多余地怄气?”
又说:“您带了贵重货物,同行的陌生人越少越安全,倘若一不留神被人顺手牵羊,到时船停靠岸各奔东西,您上哪儿找对手去?我们可担不起这个责啊。”
商荣见三个水手面相凶悍,态度怪异,寻思自古做买卖的都巴不得顾客多多益善,这艘船分明还能多载好几个人,他们为什么执意拒绝?
即刻想到出门前陈抟叮咛说江上多劫匪,常有杀人越货的惨案发生,有一种水贼,专门假冒船夫沿江作案,看到有钱商旅便将其诓骗上船,夜间行驶到僻静处再动手劫杀。眼前这青年行李丰厚,多半就是三个恶贼相中的肥羊,此刻身陷贼船,性命已在刀俎间。
赵霁尚未瞧出门道,听三个水手恶意揣度己方,怀愤嗔斥:“你们说谁顺手牵羊?少狗眼看人低!似这样的破船,小爷还不乐意坐呢!”
还想多骂几句,商荣突然抓住他的右手轻轻一捏,赵霁哑然地看向他,见他面色和悦,没有一点怒气,纳闷这暴躁高傲的小师父今日怎的这般大度,居然能忍下如此露骨的非议和羞辱。
商荣的大度是装出来的,他断定这伙人是水贼,又觉得那青年为人热情和善,不忍见死不救,决意混上船去,救人同时顺带除恶。
当下好言好语同水手们商量:“三位大哥,我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守规矩懂礼貌,更不会干偷摸扒窃的勾当,今日天色已晚,再找不到船,我俩就得在嘉州过夜了,耽误行程不说,还白白破费盘缠。请你们行个方便,我们情愿多加一成船费。”
青年听他说话有礼有节,更愿意帮忙,对水手们说:“你们让他们上船,我多出三两银子请你们喝酒。”
商荣没看走眼,这三个水手确系江上惯匪,你当他们为何不愿搭载二人?若只是平常少年,不过顺手多宰两个冤鬼,只因贼人眼尖,一来便发现他俩腰间挎有长剑,怀疑是武家子弟,不敢轻易招惹。
商荣也觉察到他们的心思,假装近前说话,有意踩滑一步摔下台阶,滚到堤岸上哀声喊痛。
他这一摔不仅为了消除贼人戒心,也是在向赵霁示意,赵霁先听这守财奴愿意多花一成船费坐船已是诧然,等他作势摔倒,便明白了七八分,知道这船有问题,而他们非上去不可。
那青年见商荣摔倒,忙让水手上岸搀扶,水手们也想摸摸对方的底,其中一人跳上岸去,却落在了赵霁后头。
赵霁扶起商荣,暗中向他使个眼色,大声说:“我们有的是盘缠,干嘛非坐他们的破船?”
拉开背上的包袱向水手炫耀:“你打量我们没见过钱呢?睁大眼睛瞧瞧,光这些虎皮熊皮也值几百两银子!”
强盗见了财物有如苍蝇见血,少有不动心的。
水手们看他俩身上带着许多珍贵兽皮,就想来个曹操做寿,照单全收,将戒备谨慎丢一旁,先把两条大鱼钓进网里再说。
二人上船安顿好,与青年互通名姓,得知他姓崔名冉,今年二十有二,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此番刚从益州采买完货品,准备赶回襄阳成亲。
过了一会儿,水手们端上饭菜请他们同吃,商荣谨防里面有麻药,推说来之前吃过了,悄悄吩咐赵霁暂时忍饿,夜里用干料充饥。
水手吃过饭便要开船,解开船头缆绳时,一个老和尚边跑边喊地赶过来,问他:“施主这船是到襄阳的么?能否借个光载老衲一程?”
这和尚须眉皆白,面容慈祥,灰葛偏衫和蓝布包袱上缀满重重补丁,看来是个穷苦的游方和尚,年纪也已七老八十,跑动时好似一只跛脚的老兔子,颠颠倒倒,随时会摔跟头。
水手们自然不愿让他上船,老和尚合十作揖,不住求告道:“老衲须在月中赶回襄阳,烦劳你们行个方便,我可以先付船费。”
他递上一包银钱,想必都是化缘得来的,有的银子散碎得不成样子,不知走了多少路,道了多少好才能积少成多。
赵霁瞧着可怜,帮他向船家求情,商荣原是不愿这老和尚担风险的,见他着急赶路,周围又没有别的船只,心想这三个水贼看起来都好对付,不妨再多保一个人,也跟着说服船家让和尚上船。
崔冉乐于助人,按说见了这老和尚也会慷慨施援,这会儿却默不作声背向而坐,商荣眼瞅他的神色隐约有些不快,明显很排斥对方。
有些人对僧道心怀成见,甚至于深恶痛绝,此人或许正当其类。不过他涵养极好,未将反感晾到台面上,不久船家妥协,老和尚来到船上,向同行旅客道谢行礼,崔冉淡淡敷衍两句便推说犯困,上床歪着去了。
赵霁迷信眼缘,挺喜欢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礼貌地询问他的法号,在哪个宝刹修行。
和尚笑道:“请恕老衲暂时不便明言,待到了襄阳再行奉告。”
众人不知他为何隐瞒身份,怀疑是个混饭吃的假和尚,只有赵霁相信事出有因,仍与他融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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