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料不错, 唐震之死尘埃落地,唐门中风云再起, 各路势力都不甘人后,围绕掌门之位展开争权夺利的暗战。幸好唐门存在沿袭百年的嫡系即位制度, 这是一根扎在野心家心窝里的针,又是守旧派唯一堪用的护身符。
按照这一制度,唐震的嫡长子唐海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他执意出家,回唐门的日子里足不出户地为死者诵经超度,拒见其他任何人,七天法式结束便不告而别, 唐默亲自领着唐辛夷前去追赶, 也不过追回一句“俗缘已尽,善自珍重”的诀别之语,要让这个抛家舍业的人回来继任掌门已是万万不可能了。
唐海月之后,最有资格继位是唐辛夷, 但他曾被唐震判处极刑, 后又流亡在外,反对者们便抓住“威望已失,不能服众”的把柄,众口铄金地剥夺他的继承权。门下连续两日举行长老会,次次吵得不可开交,连唐辛夷在内,共选出五名继承人, 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陈抟在谈判陷入焦灼之际适时建言:“掌门之位,关乎门派兴衰存亡,自古皆由德才兼备的人居之,贵派选出的五位继承人都清白端方,品行上毫无瑕疵,那么接下来就该比较才学,由能者胜出。”
唐默和苗景、纪天久都在场,听了他的话不禁暗暗叫苦,唐辛夷是五人之中最年幼的,纵使天资聪慧,但比武功修为绝计不是另外四人的对手,这个陈道士起初夸下海口包能成事,如今提这么一出,不是帮倒忙吗?
是以,唐默抢先反对,当众指出:“辛夷年幼,功力尚浅,比武论胜负有失公允”的弊端。
殊不知陈抟是故意误导他们联手反对自己,这样方能掩人耳目,继续从容声明:“贫道并非让他们捉对比试,而是以公平合理的方式角逐。”
他提出:唐门以暗器独步江湖,掌门也该精通此道,可向五人出两道题目,其一,给他们三天时间,各自造一款新式暗器,看谁的最奇巧强大;其二,选一位高手与他们做标靶,能以暗器射中这位高手的人便可获胜。
唐家人觉得这方法既公正服众,各家又都自认有必胜把握,于是当场通过决议。
唐辛夷天性淡泊,聪明才智都用在营造匠艺之类感兴趣的事情上,不想也不愿参与掌门角逐,唐默等几位长辈对他寄予厚望,殷勤鼓励他尽力争取,反而给他增加负累。
在这件事上,赵霁比他还上心,当晚跑去房里问他准备怎么应付第一项考试,见大理石台几上堆满制作暗器的工具和古旧的图纸书籍,一问才知唐默为了帮助唐辛夷,把唐家堡书库里有用的古籍都偷偷搬了来,还将自家珍藏的一块正阳铁送给他,这种神铁的硬度重量是普通钢铁的好几倍,能打造出杀伤力极高的武器,单就原料而言已比别的竞争者占优势了。
但唐辛夷压根儿提不起精神,当赵霁问他有无成算时,他忽然拉住他的手别置一言:“小霁,我不想竞选掌门,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吧。”
赵霁吃惊:“你为什么这么想?”
忧苦像初生的芙蕖在唐辛夷脸上冒头,他环顾曾经熟悉的居室,绝无留恋地说:“我讨厌武林,这里的人要么争着往上爬,不顾道义廉耻,要么一心复仇,满脑子装着阴谋算计,活得又虚伪又痛苦,我不想变成那样。”
这段时日的经历见闻,仿佛长满锯齿的大犁耙翻搅他单纯的心田,唐家人争名逐利的丑陋嘴脸首先污染了他的感官,随后丁阳的复仇又令他第一次深刻品尝到背叛的滋味,他至今难以接受他敬爱信赖的人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咬死了他的亲人,还险些吞噬自己。
此外,父亲为夺取秘籍绑架杀人的隐秘也对他造成沉重打击,他一直以为父亲引以为傲的辟毒神功如他宣称的那样是凭自身学识创造的,结果却是浸泡鲜血的卑劣谎言,机关算尽不择手段,最终换来血债血偿的报应。
这冤冤相报的江湖定律使年幼的他对武林这座鱼龙混杂,诡秘莫测的深海心怀胆怯,怕游弋其中,总有一天也会步长辈们的后尘。
赵霁心思不似他这般敏感细腻,见他要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权益,只替他抱不平,握住他的手说:“糖心,你不能这么想,你爹是唐家堡的堡主,这掌门之位本该由你继承,你现在放弃太便宜那些起黑心整你害你的人了。”
唐辛夷仍是气馁:“可是我不想跟他们争,只想自由自在做我喜欢的事,什么掌门、权利,他们想要都给他们好了。”
“可是你这样会被欺负到死啊!”
赵霁抓紧他的双手,像要把跳崖的人用力拽回来,大声提醒:“你忘了你刚回唐门时的情形了?那天要不是苗门主、纪堂主在场,后来又得陈掌门赶来助阵,你一准没命了。还有丁阳追杀咱们的时候也是,你现在武功不济,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如果不做掌门,随便来个稍微厉害点的人也能杀死你,命都保不住,还拿什么做你喜欢的事?”
他一针见血的警示惊出唐辛夷冷汗,是啊,自己眼下无力谋生,不能独立解决衣食住行,以前还觉得有丁阳和大哥可以依靠,结果一个变成杀父仇人,一个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