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在汝宁待了十日, 除了上朝受封之外, 也趁机好好睡了几觉。几处总也好不了的旧伤终于得到休养, 舒筋活络又温暖, 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好。
李封却是苦恼,还能赏什么给甄文君?
将胡贼斩草除根这是功标青史的丰功伟绩,更是数十年来聿军最大的胜利,甄文君是一定要赏的,还得是重赏。李封对甄文君并不小气, 将大聿仅有一位的大将军头衔给了她,还在寸土寸金的汝宁最繁华的广宣坊内建了一栋豪宅, 亲自题了“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制成牌匾挂在大门口。再赏黄金布帛家奴马匹等等, 光是将赏赐的珍品搬入将军府足足搬了一整日。本来还想给甄文君一个“镇国公”的名头,甄文君觉得实在太大, 若是接了只怕会遭人闲话,便再三推辞没有接受。李封见她是真的不想要,也没有勉强,换了个侯爵给她。
甄文君将钱物的赏赐全都赏给了与她一块儿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们,还在李封面前为他们逐一邀功。但凡是甄文君开口的李封全都如数赏了, 黄簿被封为三品忠勇将军, 林沐为四品荡寇将军,加官进爵者上千人。一时间甄文君权豪势要,甚至能和手握参事院的卫家与长孙家相抗衡。
表面上甄文君和卫庭煦已经成亲,算是一家人, 可私下二人的关系还是非常微妙。
李封对甄文君和对卫庭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从封赏的爽快程度来看也可见一斑。
将军府开了,甄文君却没搬过去,依旧住在万泉坊的卓君府内。
李封有点儿纳闷,特意宣她到御书房,旁敲侧击地想知道她和卫庭煦的关系,为何恋恋不舍不去将军府。
李封自认为问得很委婉,甄文君却在心中发笑。这些小阴谋小手段早就是她用腻的了,和卫庭煦相互博弈相互猜测的那些年给予她丰沛的经验,听李封说第一个字便已经想好了回答。
“卫子卓还不能死。”
甄文君是时候打断李封的欲言又止,李封怔了一怔,急忙否认:
“爱卿,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甄文君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李封便说不下去了。
李封虽然知道帝王最重要的手段是制衡,可这位年轻的天子掌控人心的手段还是差了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自个儿引出的话题却被对方一句话生生打断,碍于情面说不下去。
回到汝宁这些日子里在禁苑中出出进进,李封的愁容给她留下的印象颇为深刻。
十七岁的李封长了满脸的面疱,成天身上带着酒气,极容易受风寒,说两句便咳嗽几声,总是心事重重。
曾经那个古道热肠的少年不见踪影,留下的是一副焦虑的皮囊。
对甄文君他一直都很客气,大概是因为当年和阿穹那番出生入死留下了深厚的感情,连带着甄文君也都当做了一半自家人。
不过,是值得提防的自家人。
每当李封对她露出提防和害怕的表情时,甄文君都会有些别扭,李封看她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抽出一把刀将天子的脑袋砍下来。
所以她究竟是个忠臣,还是奸臣?
“暂且不说忠奸,将军既然会有这样的疑惑,便是对现在所做的事有些怀疑。若是百分百确定的话还是不会这样想的。”
离开汝宁向南而行,甄文君将自己的疑惑说了一些给步阶,一向不对她和卫庭煦的事多嘴的步阶一开口便说中了甄文君的心事。
只有她们二人在马车之中,步阶也问得很直接:“卫司徒如今手握朝野,拼搏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大一盘局,她不会甘为人臣的。卫司徒怕是有反掖之心。”
甄文君没有摇头,便是认同。
步阶将布帘掀开,让甄文君往外看。
“如今已是顺德八年,自流寇入聿已有十八年,将军看这大聿可有好转?”
甄文君向外望去,此时她们已经走出汝宁过了如县,官道之外四野伏尸,衣衫褴褛的灾民依旧。
卫景安将几大谋反的世族打了下去,没多久各地又开始起义。
永远禁不完的芙蓉散,据说李封也在吸食。卫庭煦在顺德四年时曾经推行了芙蓉散的禁令,率先拿京城开刀,下令烧掉汝宁周边种植芙蓉散的所有田地,城内夜斋一律清扫,违令者夷族。禁令在参事院秘密拟定,推行极快,三日之后夜斋就被清理了。
可如此严苛又迅猛的法令依旧没能将芙蓉散清除干净,甚至在禁令即将要执行前的两日,京城内所有的夜斋老板就携带芙蓉散逃出京师,四散进入各大郡县。芙蓉散照常卖,银子照常赚。卫庭煦没放过这些人,继续派人到地方追查。可这些人到了地方郡县立即就被收买,缴上来的芙蓉散数量不到百车,分明就是敷衍了事。
卫庭煦杀了一波又一波,为的就是严明法令。可此事传到民间却成了她任用职权草菅人命,不给百姓生路。
芙蓉散早就已经融入聿人血液,不划开胸膛将脏血放个干净是不可能清除毒瘾的。卫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