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小心翼翼地将卫庭煦地放在软塌上, 一转身看见小花也跟了进来。甄文君知道她肯定不会放任自己与卫庭煦独处, 索性直接无视她。
把马车的布帘统统放下,竹席下拉,散着木质熏香的车厢内有些昏暗。
甄文君让卫庭煦趴在软塌上, 一面伸手在她腰间揉捻,一面对卫庭煦道:“姐姐常年坐在四轮车上腰腿极为脆弱, 需日日案杌。小花如今治病解毒,一来力气难逮手腿无力, 恐会伤了姐姐;二来我听仲计说刮毒初始需开刀口蒸毒, 届时毒素会遍布全身,万一与姐姐亲近接触时不小心让鬼鸠之毒沾到姐姐身上岂不坏事?保险起见以后都由我来照顾姐姐,不知姐姐是否同意?”
未等卫庭煦回应, 小花在一旁抢言道:“女郎, 奴方才只是失手,今后一定小心绝不再犯!女郎是我服侍惯了的, 闲杂人等难合女郎心意。”
甄文君知道她若与小花争得太过只会适得其反, 便不去与小花在言语间争论,选择在手上更加卖力。她案杌的手法老道,揉在卫庭煦腰间肌肉穴位的每一处力道都恰如其分,以前阿母腿脚不便,为了给阿母舒缓她是特意学过的。卫庭煦闭着眼趴在自己的臂弯间, 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好,对她和小花的相争置若罔闻。直到甄文君累得出汗手臂脖子都酸软刺痛了,才恍如梦醒一般道:
“妹妹太过自谦, 这手案杌之术比起卫府之中的医师都要娴熟高超,小花不便的这些日子就有劳妹妹了。”
小花听卫庭煦如此说脸色发白,心中明白,女郎决意之事绝不会更改,沉静下来看着甄文君道:“你原本是女郎救命恩人,大可不必做这些事情。可既然接手就该做好。若有任何不轨或怠慢伤了女郎,我定要你以性命来偿。”
甄文君知晓若想成为卫庭煦心腹,首要之事就是将救命恩人这层身份卸掉。本来这个身份也只是为了接近卫庭煦才伪装的,她要卫庭煦信她用她依赖她,就得让卫庭煦将她当作双手双腿,而不是摆在案台之上的“恩人”。
面对小花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她也不示弱,直言回击:“我不是挟恩自重之人,姐姐的事本就没有什么可做与不可做之分,我待姐姐一片赤诚并不比你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姐姐有任何闪失。你若如此不放心,不如好好治病解毒,早日将毒刮除便能回到姐姐身边。只怕到时候姐姐还觉得我服侍的更好更周到,离不开我。”
一番豪言壮志里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卫庭煦依旧没有做声,不知是腰间疼得厉害还是方才那一番推拿太舒服以至于睡着了,卫庭煦安静地趴在塌上没对两人的争执给予任何评断。
小花并非争风吃醋之人,她说定之后便不再理会,只是跪在角落安静地等待卫庭煦下一次开口。
甄文君继续为她案杌。此时卫庭煦已经脱去了外衣只穿一件白色中衣,后背上罩着她的水貂披肩。披肩自她蝴蝶骨之下一直盖至膝盖,每每在腰部压按时披肩磨着中衣的领口便往下坠,反复几次过后甄文君终于看清了卫庭煦身后从脖子一直延续到后背的几道浅疤。
这不是刀刃留下的痕迹,而是烫伤和咬伤。
甄文君心中疑窦频生,为什么不是刀伤刮伤,而是这样的伤痕?刀伤或许是被刺杀时受的伤,刮伤也许是摔坏腿时的牵连,可是烫伤和咬伤着实奇怪。
卫庭煦这一双腿当真是在绥东山脉遇险摔坏的?还是说她的伤另有隐情?
既然来到她身边,便要掌握关于她的所有情报,结合点点滴滴才能将此人摸清看透。想要虏获一个人的心,最基本的便是要了解她的过往。
对于过往,除了绥东山脉遇险和恩人之事大方交待之外,其他一概不提,防意如城。
想要再看清些她后背的伤,可中衣领口并不低,至多只能看见一小截,总不能直接将卫庭煦衣衫扒了……甄文君手中不断地揉按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忽而至。
卫庭煦双腿真的是在绥东山脉摔坏的吗?
还是说腿伤与后背的伤是来自于其他意外?
甚至,她的腿真的受伤了吗?
若此设想为实,便会推导出一个更可怕的结论——卫庭煦的腿伤很有可能是假装。就像“卫子卓”这个身份一样,想要除去她的人一直以为卫子卓是个男子,所以一直找不到她。坐在四轮车上的残疾身份也是同样的障眼法,让人觉得她无法站立便掉以轻心觉得容易行刺,结果最后因大意丢了性命。
她的腿没问题,所以她根本没去过绥东山脉,没去绥东山脉就不存在救命恩人,没有救命恩人没有甄文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个圈套。
试想,山野村夫家的女儿为何有名有姓?
一行推导下来甄文君掌心都凉透了。
莫非她所有关于接近了卫庭煦的沾沾喜喜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如今的一切都是卫庭煦一步步引导她进入的庞大**阵?
小花依旧跪在角落不言不语。卫庭煦躺在她双手之下沉默着,不知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车厢内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