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地方一定有动静,譬如水会起涟漪,草会摇曳,就连心也会冷暖自知,但随后留下的痕迹很快被遗忘或珍惜。“”就是一阵风,巨大的台风,卷过的地方没有人不忧心惙惙、诚惶诚恐,一旦吹过后,必定是雨后的天晴。尽管“”传了很久,但从未传到地处偏安的南钟市,所以大家也没那么高的警惕。这次盛传“”,也是空担忧一场。一个星期后,学校纷纷解封。
此外,韩小丫的感冒也好得出奇得快。白舒武不得不佩服自己照顾人的能力,这几天爸爸妈妈打电话来的时候,他们还担心儿子不会照顾自己,哪里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照顾这个疯丫头。
白舒武原本以为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却在一个所谓“妇女节”的好日子里听到了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消息:“白舒兰因感染sars病毒,抢救无效,于2003年3月6号逝世。”
白舒武觉得这是一个假消息,可眼前变得空灵清澈,晴天大好,万木垂青,风铃犹织。他好想好想说:“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当白舒武看到泪眼涟洏的妈妈时,不得不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接着,蒋碧云哭了,就连韩小丫也跟着哭了,然后白舒武愣愣地坐在冰凉如水的凳子上,一动不动。
3月6号,这是什么天啊?不是惊蛰吗?不是万物复苏的日子吗?不是越冬的小动物跑出来活动的日子吗?不是“惊蛰春雷响,农夫闲转忙”的日子吗?不是百花含苞待放的日子吗?
……
在大家悲恸的时候,门外当当地响了几声。妈妈过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已经空落落的。
“兰兰,兰兰。”伤心过度的妈妈喊了几声,绝望地望着阶梯的底端。
软软的脚步声如实如虚地消逝在耳廓里。
这时候,塞在门口锁柄的小册子落在地上,引来妈妈的注意。她蹲下身,捡起来看了看,瞬间石化了。
“他爸,他爸,女儿的照片!”妈妈大叫了起来,急促地走到爸爸的跟前。
爸爸放下烟袋,打开那个小册子,扉页夹着女儿白舒兰死前的照片,上面写着一句话:“魔党荼毒家何在,唯有红颜丧黄泉。”
然后,一页一页地翻开看,发现里面全部是宣传**的东西,一边诋毁某党的清誉,一边夸大**的神性。爸爸是个书生,最见不得这种邪说异教,见不得他们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宣扬教义。接着,他把小册子撕成碎片,散开在地上。只因为力度太大,一不小心,把女儿白舒兰的照片也给撕破了。
“哈哈,哈哈!”身受丧女之痛的父亲竟然笑了起来,随之几声的咳嗽,将笑声打断,化在一口浓痰里,看着白舒兰的骨灰,没有再说一句话。
白舒兰死后,为防止疫病的传播,被迅速采取火化。她到死都没有见上弟弟白舒武一面,死后也没让白舒武看到她的遗体,不可谓不遗憾。
白舒武的脑海里全部都是被水浸湿了的记忆,犹如被泪花遮目的景深。他记得,小时候,跟姐姐一起玩,姐姐比他大三岁,处处让着自己。
有一次,白舒武拿菜刀把圆珠笔芯最前面的头给剪掉,把笔芯的油给吹出来,然后吹着吹着,就把油吹进嘴里了,弄得一嘴的笔油。爸爸正好下班,吓得白舒武躲到卫生间。爸爸刚进来,看到姐嘴上的笔油,就破口大骂。那时候,爸爸的脾气非常差,动不动就来气。为这事,姐姐替白舒武挨了不少次打。
这仅仅是一件小事,却让白舒武深深记在心里。之所以觉得弥足珍贵,是因为那是他最早关于他姐姐的记忆,温馨的美好的记忆。
后来,爸爸因为一场官司,遭人迫害,身陷囹圄,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塌了下来。姐姐放弃了在北京的工作,回到南钟市……想到这,白舒武已经无法分清重生前与重生后的白舒兰哪一个是真的。
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再活一次,好好的姐姐怎么说走就走了?
这时候的白舒武,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大步跑在的路上,感觉自己迷失在远古森林里,雾气很重。他气喘吁吁地大喊:“我在哪里?我到底该去哪里?时光机,时光机,你为何来,为何去?”
“时光机!”白舒武停下脚步,昂首看着深邃的蓝天,喊道;“你在哪里?把我送回去吧!”
白舒武蹲下来,把自己埋在膝盖里,抽搐地哭了起来。就在这一刻,他没注意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个人。
“何苦来,何苦去?”
白舒武听到了久违而熟悉的声音,与上次在“时光便利店”的女老板的声音一模一样,与上次音像店的女老板的声音也一模一样,对,对,是同一个人。
刻意抬头的那一刻,白舒武看到了一个老奶奶伸出一个碗,向他乞讨。白舒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一元硬币放到她的手中,然后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那老奶奶笑了笑,只是说“谢谢”,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开。这一刻,白舒武的大脑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似的。与之前在“时光便利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