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曹孟德意料的是,平日里性格温和,以至于有些妇人之仁的曹子修居然一点疑虑都没有,便起身下令
其人言语干脆,与平时判若两人
曹操心中清楚,这是自家儿子经此大战,多少有了成长但如此成长,恐怕没人想要
又过了片刻,更糟心的事情来了。
“曹操可在营内”
张辽临营喝骂。“为何不敢来见刚才道中相逢,有一骑容貌短小,大盔小头,如猴驭马,还对我谄媚而笑的,是不是你”
话说,张文远早已经从抓到的曹操身边从事许汜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哪里还不明白曹操居然是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入了营中,自然急败坏
曹操低头坐在门楼木栅之后,既不起身,也不应答。
“曹孟德”张辽复又勒马喝骂。“你护军史涣首级在此,其人为了救你,虽已入营却还要强行出营接应,如此忠臣你若露头,我将首级掷还如何,可敢露面”
营中依旧寂静无声,只有民夫密集射箭的声音一时压过了张辽,俨然是张文远口上便宜不说,还居然试图以区区数百兵马迫近大营,然后引来反击。
“如若不够,再加上你族弟曹纯首级如何”张辽继续驰马于营外,俨然气急败坏。“只要你露头,我便将曹纯、史涣首级尽数送上”
曹操张口欲言,竟无声音发出。
而曹昂却愤然扶剑起身,遥遥在门楼上相对“张辽,还我叔父首级”
张辽大笑不止“未想到其父怯弱如鸡,其子倒有几分豪气来来来,是曹子修吗露头还首的是你父,你要想求曹纯首级,须得出营来取敢来吗我可是杀了你两个叔父一个族弟之人”
曹昂一声不吭,居然顺着之前曹操上楼的悬索直接悬下门楼
曹操看着自己儿子消失在身前的木栅隔板之后,依旧沉默不语,而张辽却一时肃然二人都只任由曹昂来到营外,直奔张辽身前。
“与我”曹昂浑身狼狈不堪,面上血污干涸,宛如野鬼,中途还跌倒了一次,却立在张辽马前,昂然不惧。
“与他”立在马上的张文远看了半晌,却是猛然失笑,然后言出必行。“犬父也有虎子吗”
旁边自有燕军骑士交与曹昂两个革囊,而曹昂得了革囊便欲回营,却不料周围几名俘虏纷纷跪地求救。
曹昂于心不忍,复又回头去看张辽。
张文远倒也干脆“让你父亲过来让我瞧瞧,到底是不是那个大盔小头之人只要他来门楼上露个脸,我便尽数放回否则我便要在此处十一抽杀了”
曹昂一声不吭,抱着两个革囊回营去了,然而被绳索吊上门楼后,却发现曹操依旧坐在原处低头不动。曹子修不敢多言,只好将两个革囊放下,然后与自家父亲陪坐而已。营门外,张辽依旧在喝骂,甚至开始杀人,但曹操却还是置若罔闻,唯独期间其人几次想伸手去拨开身前的革囊,却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颓然撒手罢了
又过了一阵时间,大概张辽也已经累了,喝骂声渐渐消失,但这位今日杀的性起的燕军骑将依旧在营门外徘徊不走,反而不停的聚拢零散兵马,俨然是想多凑一些兵力以建奇功这不免让营中曹军稍显焦躁。
“告诉他们不用怕”曹操依旧无言,说话的乃是曹昂。“咱们大营中有两万多人,粮草弓弩俱全,沟渠垒楼皆有至于燕军,天色已黑他们聚拢不了多少兵力不说,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根本不可能攻营而且等到后半夜,我军主力必然全至”
周围侍从纷纷会意,然后立即去巡视营垒,转述曹昂言语,以让营中民夫、溃兵安心。
对此,依旧坐在门口上木栅挡板后的曹操却只是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言语。
就这样,张辽虽然知道曹操可能就在身前不远,却始终不能有所得,偏偏又不舍得走;另一边,曹操始终没有半点回应,却也始终没有起身离开此处营门的意思。
双方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忽然间,营外一阵喧哗,然后一个让曹操终于动容的声音陡然响起“孟德今日真是命大可兵败如此,你苦苦支撑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仗再打两次,你也就油尽灯枯了吧何不早降”
曹操依旧沉默不言争雄天下,本就要压上一切的,曹孟德本就清楚这个道理。实际上,事到如今,即便是为了夏侯渊,为了身前的曹纯、史涣,他反而不可能轻易言弃了。哪里会因为什么言语而为之所动呢
“也罢”隔了一段时间,营门外,公孙珣的声音再度传来。“孟德不愿相见孤也能理解这里有许仲康许褚和王子行王必的首级,孤就放在营前了,其中许仲康的尸体就在之前燃火的路口,王自行尸体则在东面十五里处,孟德可以让人寻回一并缝合安葬,这二人俱是忠贞之士,还望你好生祭奠唯独你的将旗孤要带走,以示此战大捷,却是不能还你”
曹操终于动容扭头,却始终没能站起身来。
又等了片刻,眼见着营内毫无动静,营外公孙珣终于下令吹起军号,号角声接连不断,四处呼应,瞬间响彻数十里,随即各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