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韩义公多嘴说些什么。
但是,公孙珣终究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归乡之人,他是卫将军、蓟侯,是河北数得着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作出驱赶或者甩掉流民的举动呢?而且他本人也好,手下人也好,大多都还算是有着些许家国天下那种责任感的人,从赵国柏人出来,流民一开始聚拢在身后时,他们便本能的想维护住秩序,作出正确引导……最起码不让他们从贼,对不?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流民之所以选择跟着公孙珣,也不是懵懵懂懂漫无目的撞上的,而是一开始就认出了他——五百白马骑兵在河北大地上格外具有辨识度。
换言之,人家专门是冲着公孙珣来的!这种时候,弃他们于不顾,到底算什么呢?
“还是忍忍吧。”公孙珣一边骑马缓步向前,一边沉思了片刻,却终于还是出声做了正式表态。“之前叔治他们便已经问清楚了,这些人不是瞎撞上来的,他们皆是连着两年因为兵祸与匪乱没有收成的良民,不得已弃产举家往幽州逃荒……本就是顺路。如今咱们已经过了安平,进了河间地界,区区两三日路程,不就到幽州了吗?届时队伍便会渐渐自己散了的。”
“不错,幽州地广人稀。”娄圭也在马上捻须宽慰道。“当地豪强多少没有冀州这里盘剥的那么厉害,到时候无论是让官府就地收容还是任由那些豪强吞并下去,也总比这么举目无可依凭要强吧?”
公孙珣闻的此言,不仅没有喜色,反而愈发黯然。
话说,之前数年间,汉室的名臣良吏们还都一直以打击豪强兼并为政绩,公孙珣自己更是早有认识,知道汉室危殆的根本在于豪强兼并。而如今,他却居然要鼓励豪强却又收拢流民,吞并人口?
这简直可笑!
然而,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呢?
就身后的这些流民而言,他们一家数口人,却大多只带着几件破旧衣物,十几天的干粮,牲畜、农具基本没有。好点的,能再有一辆独轮架子车,差点的,连扁担挑子都是临时斫木而为。当然了,因为公孙大娘的存在,如今的流民家庭普遍性还会负着一个铁锅,这是逃亡途中必需的物品,方便耐用,是很多家庭最有价值的财产。
如此情形,不让豪强去收留他们,他们很快要么聚众沦为盗匪,要么就真的会变成路边饿殍,届时不要说铁锅了,便是身上衣物都会被人剥走。
而说到路边那些被剥去衣裳,甚至又被野犬啃食的尸首、腐骨,也难怪赵芸起初希望公孙定能跟父亲亲热一些,如今却又反而想着将孩子关在车内了。
“多辛苦一些吧!”公孙珣胡思乱想了半日也只能如此说了。“再分出两百骑兵来,交給后面的叔治(王修字)、伯槐(常林字)、文恭(枣祗),让他们一定严加约束队伍秩序……再多多遣人往前探路,告诉元嗣(韩浩字),不要再以行军立营的法子去找留宿的地方了,也不要过分靠近城池引起慌乱,以挨着树林的空地为佳,方便取柴木燃火煮水,实在找不到树林便以河流溪水为佳,活水喝起来总比死水干净!还有魏越那里,让他提前出发,去前面县邑坞堡处买粮食,务必报出我的名号来!”
周边诸多亲信义从纷纷听令而为,或是引兵向后寻王修与常林,或是往前寻韩浩、魏越。而身后护卫家眷的吕范、杨开、戏忠那里多少是了解公孙珣的,也居然没有派人来劝诫……须知道,公孙珣之前便派出了百骑给了后面的王修、常林、枣祗他们,用来约束流民秩序,而如今再加两百骑与他们,再算上前方开路、哨探还有购粮的队伍,那么用来防护公孙珣与身后家眷车队的人手,基本上就只剩寥寥几十骑了。
“君侯!”
就这样,随着公孙珣强打精神将一连串的命令发布下去,这只带着万余流民的队伍似乎有振作一新的意思,然而,还不过小半刻钟,韩当却忽然再度出言。“得快速度,麻烦已然来了。”
公孙珣和娄圭一时间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往身后看去,不过却并未看到哪里有什么过分的骚动。
“要下雨了!”韩当无奈指着东侧天边提醒道。“速速找个地方避雨吧。如今只希望雨水不够大,不然今日晚间流民中怕是要生不了火了。”
公孙珣和娄圭齐齐望天,然后齐齐变色……果然,远处天边已经有乌云稍显端倪,只是距离尚远,实在是看不出具体分明来。
夏日雨急,之前乌云还在天边,半个时辰后就已经压到了跟前,而队伍虽然也有些慌乱,却因为身边巡视骑兵的增多,勉强压住了阵脚。不过,随着雨滴哗啦啦的打下来,视线受阻,慌乱还是不由自主的蔓延了起来,有人不免迟滞,有人却迫不及待的推搡与抢道,并进而引发了骚乱。
当然了,王修也是历练出来的能吏了,当即狠下心来整顿秩序,而骑兵们也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直接下马介入,拔刀杀人……明晃晃的刀子,被割下示众的抢道青壮首级,外加前面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还有五里就能到达河间中水县了。
如此种种,到底还是让队伍重新安生了下来。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