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纷扰,人心不定,卫将军公孙珣一路北归,终究是掀起不少浪花来的。
首先他这一走,多少让他的旧部有些不安,好在公孙珣在王屋山下时便多有书信送过去,安抚众人之余也让他们各安其职。
其次,却是洛中高阶人事有些纷扰不定起来。
须知道,公孙珣这般弃职带位而走,又不是守孝,又不是被贬,乃是直接趁着任命的空窗期撂挑子……无论如何,还挂着将军位终究是有些说不过去。可要是无故而夺人家用战功换来的将军印绶,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因为相对于职务和爵位而言,将军这种不常设的东西本身就有些不清不楚。
所谓不算职务,不算位阶,不算爵位……而军衔这种后世引申出来的概念此时还未形成,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
当然了,再不清不楚的糊涂账,只要天子认下,也不是不行,因为大将军什么的本就是汉武帝发明出来的嘛。
不过,就在公孙珣动身后的数日间,却忽然发生了一件意外,让原本不清不楚糊弄过去的事情急转直下——右车骑将军朱儁忽然丧母,然后自请归乡了。
其人是正经守孝,一点官职都不能带的。而朝中在收回了朱儁右车骑将军的印绶后终究也是避不开公孙珣的这个话题了。于是,经过中枢一番议论,天子复又派出使者,终于是在赵国追上公孙珣,给了他一个平定幽州匪乱的空头职责,以掌征伐事继续持有卫将军印绶。
说实话,这个时候,公孙珣是真的无可奈何,反而只能交出了他的卫将军印绶……没办法,这是一种政治姿态,若是受了这个职责,哪怕不交钱,那也是假隐居,天下人不认的,之前的戏也就白做了。
然而,这似乎也不能怪谁,最起码人家朱儁死了妈肯定不是故意的。
只能自认倒霉。
而这件事情的连锁反应还没有结束,皇甫嵩眼见着两个昔日战友因为各种缘故齐齐交纳了将军印绶,分外无奈。再加上他也实在是没脸继续呆在冀州,便加紧了在洛中的活动。
旋即,随着凉州局势进一步恶化,甚至有叛军攻击到了司隶直属的扶风地区(长安西面的郡,陇西地区,汉武帝茂陵便在彼处),中枢终于是顺水推舟,免去了皇甫嵩冀州牧的职责,并让这位半是灰头土脸半是无可奈何的左车骑将军领兵两万出镇关西,防卫长安陵寝。
至于冀州刺史一职,则由昔日党人名士,八厨之一的王芬代替。同时,议郎董卓被拜为中郎将,也一同随皇甫嵩出镇关西。
不过,这种举动没有对局势产生直接的效果,到了五月份,天下局势反而彻底崩坏。
一方面,随着皇甫嵩领着他的两万精锐离开冀州,整个冀州乱做一团,各地盗匪更加活跃,什么紫山贼、黑山贼,什么黄巾旧部,什么黄龙、白雀,雷公、苦蝤立即如开了锅一般大肆扩张!
大半个河北,立即失序,光做贼的据说就有百万人,而且局势甚至有朝着中原蔓延的趋势……没办法,这就是破坏性大于建设性时的必然结果,所有的一切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搞越糟。
另一方面,凉州叛军继续做大,五六个郡都有响应,汉军只能勉强守住凉州几座坚城应对,甚至于皇甫嵩和董卓也只能勉强在扶风那边保持守势而已。
这个时候,偏偏中枢那边又有脑残开始讨论放弃凉州的问题了……尤其是以崔烈等河北士人为主,他们普遍性支持放弃凉州,承认凉州叛军的独立性,目的是及时调集精锐去安定已经不成样子的河北。
但是,崔烈这位河北一等一的世族首领,幽冀名士,注定要被人当做踏脚石的。在渡口被公孙珣喷了一次后,这一次在大朝会上又被公孙珣的小师弟傅燮傅南容,直接请斩以安天下!
傅南容慷慨激昂,将放弃凉州这种做法的可笑之处批驳的干干净净,而天子终究也不是个糊涂蛋,这种事关自家生死的大事上面,他怎么可能会出岔子?最终,天子当场下定决心,一边让皇甫嵩与董卓在前方继续防御司隶直属的扶风郡,一边在洛阳倾尽全力,准备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西征,以求彻底光复凉州。
这里面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人提议可以让公孙珣就势在幽州招募乌桓兵马,转身参与到这场西征计划里,但旋即就被否定了,原因是距离太远,得不偿失。
对应的,有人又提议招募鲜卑兵,理由是自从檀石槐死去后,鲜卑人分裂成多个部落,早已经丧失了万里大国的政治实体概念,是可以利用的。然而一番讨论后,中枢诸位反而认为鲜卑也需要提防,不能随便引胡人入汉地。
然后,这时候又有人提出来,还是要保留公孙珣卫将军的名号,最起码他在幽州,可以震慑鲜卑人与乌桓人。
天子从善如流,于是第二次派遣了使者快马去追公孙珣,然后依旧是在赵国追上了对方,要将卫将军的印绶印还给这厮。
然而,公孙珣依然不受,理由是自己就算是赋闲在家,也一定会尽力保乡梓平安的,不需要这个将军印绶。
使者悻悻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