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嫌弃,但到底也没有搁下杯子。孟婆其实也不是固定的,每隔个一千年阎王就会问问,倘若不愿意了就能入轮回,再寻
一个女鬼来做孟婆就是。
但这个孟婆却实打实的做了好几千年,阎王也不是没问过她,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投胎。
“每日在这里看尽人世,有没有后悔过?”孟婆到底叫什么名字舒婳也是忘了,但依稀记得这孟婆的容颜并不是这样的。
鬼的容颜会停留在死的那一刻,后头道行足够了自然是可以随意变化的。这孟婆怎么也是地府的公务员, 几千年的道行也不
低了,一千多年以前舒婳好记得她还是一二十岁的姑娘模样。
可如今满头华发,背脊佝偻,走路蹒跚,脸上身上的皮肤都是皱巴巴的。
“后悔什么,入了轮回尝尽这人世冷暖,倒不如我在这儿呢!”孟婆笑呵呵的,“有些事看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像先前那女鬼
跳忘川河这样的事情,老婆子我每天不晓得见了多少。一个个的都是痴傻,也都不晓得这忘川河中有多险恶,又有多少能坚持
下来呢?”
有些鬼心中执念太深,不愿喝下孟婆汤,既不肯投胎也不肯老老实实的待在地府。那唯一的法子就是跳下这忘川河,在河中沉
沦千年,千年之后仍旧初心不改,阎王就会成全了它。
只是说得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少之又少。忘川河里有无数厉鬼,它们早就没有理智,只会不断的撕咬、吞噬其他的鬼。又要存
着执念初心不改,又要保证自己不被吞噬,足足千年,这样太难了。
“值得吗?”舒婳轻轻的问:“跟谁过,怎么过,不都是过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大人觉得什么样的才是有意义?”孟婆又抿了一口茶,“大人大约也不懂,对于这凡人来说,痛痛快快讹活着,随心所欲的活
着远比行尸走肉的活着要重要的多。”
“一千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将军。他是战死沙场的,死的时候也不过只有二十来岁。家中就他一个独子,他说即便再来一次他还
是一样的选择。”
舒婳更加不懂了,“明知不可为之而为,这不是傻是什么?”
“这是天命。”孟婆站起来,步伐慢悠悠的走到桥边,“大人听过没有?天命不可违。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又有什么好,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能预知,余下的日子过与不过,都是一样的。凡人的寿命不如我们,可是他们比我们活得自在多了。因为他们懂得自
己要什么,喜欢就执着,不爱就舍弃,纵然自私些,可终归也没有辜负了自己。”
这样一说确实挺有道理的。舒婳饮完了那杯茶,站起来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又折回来,“孟婆,何为爱?”
孟婆眯起眼睛,目光落到那河面上。过了好久才缓缓道:“爱啊,就是你瞧着这个人,你也不晓得他哪里好。可这人一旦不在了
,换成旁人,你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爱啊,就是你不愿意失去这个人。”
她心头一震,仿佛懂了又仿佛什么都不懂。孟婆看穿这一切笑而不语,等舒婳迷茫的走了才缓缓道:“欠谁的,总要还的,时辰
到了谁也逃不掉。”
舒婳并没有马上回去,她一个人去了彼岸花丛。那花沿着沿着忘川河一路绽开,火红的近乎妖艳,远远瞧去就像烧着了一样。
她站在花丛之中,一只手从伞下伸出来,细雨绵绵,飘在她掌心里,但很快就没了踪影。
“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很意外。”
她回头,黑无常一身黑色常服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她身后。她神色淡然,“你总这样悄无声息的,要是在凡间,凡人都要被你
吓死了。”
他慢慢走上来,跟她并肩站着。从前地府里无聊,搞了一个美男评选活动,黑无常不曾拉票,可最后却以压倒性的票数获胜了
。他不苟言笑,冷起来的时候都能冻死人,可偏偏这种冷峻就是能叫人欲罢不能。
舒婳倒是挺奇怪的,“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从前就是这个样子的?你那相好的口味也真是奇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竟然
还能喜欢的不得了。”
黑无常一声冷哼,“你懂什么!也是,你确实不懂。高高在上的天帝之女,还是大僵尸王的妹妹,你想要的从来都只有旁人捧到
你面前来。情爱一事,于你,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她少有的没有怼他,而是侧过头,静静地瞧着他。黑无常大约是也是不习惯,被她看的恼怒了,她却问:“后来这些年里你就再
没找过旁的女子吗?”
女子千千万万,那个小妖精到底是哪里好了?舒婳真是不懂,“值得你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等下去。你不觉得很难熬
吗?”
“日子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