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壶酒,给自己面前倒了一杯,又给周泽斟上。
“我在这里一个人品了六十年的酒了,每隔十年,倒是有个老女人来这里陪我喝一杯,其余时候,都只有我自个儿自斟自饮,寂寞啊,寂寞啊。”
如果说之前,一路走来,那五个家伙,确实有点难以入眼的话,那么现在眼前这位外加那个湖精少年,倒是让周泽对那位婆婆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能把这两位镇压在这里这么多年,要没点真本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
她遇到了府君,
而且,
府君还是个无赖。
“喝酒,讲意境,讲氛围,一切故事,都在酒中,一切烦忧,一切意气,一切激昂,也都在这酒里荡漾着。
酒是个好东西啊,呵呵。
我这里,赌的就是酒,赌的就是比谁能喝酒,这是赌,却不看运气,而是看实力
这第一杯酒,
我敬你”
说着,
男子举起酒杯,
对周泽迎起。
周老板拿起酒杯,面露难色,但很快又释然了。
其他食物菜肴有保质期,这酒水,越陈越香的吧
这样一想,心里的抵触感就少了不少。
酒杯端起,
一层淡淡的光圈从酒水之中荡漾开去,
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第一杯,敬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酒香,扑鼻而来,如果说之前只是淡淡的味道,那么现在,就像是一大缸的香水在你面前被摔碎,刺鼻,熏人,让人意识混沌
还没喝,就已经有了要翻车的征兆了。
好在,
周泽心里有底,
举杯和对方虚碰一下,
顺势饮下去。
画面,
在此时定格,
亭中二人不自知,
湖边的莺莺只见自家老板坐在桌子上拿着酒杯,酒杯放在唇边,然后就不动了,老板对面的那个请老板喝酒的家伙,也不动了。
莺莺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但她还是相信老板的,就像是许清朗前不久才说的那般,谁都可能出意外,周泽也不例外,但谁都可能悄无声息地被意外掉,唯独周泽不可能。
“一杯酒,一个故事,一个画面,一个心境,这是第一杯。
我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但我是庶子,而且我的母亲,还只是一个丫鬟,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母亲就去世了。
高宅门第,带给我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平衡,我是父亲的儿子,却过着和小斯下人一样的日子,甚至还不如。
我受尽了白眼,受尽了歧视,我发奋读书,渴望抓住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翻身的机会。
我想考取功名,我想离开这个家,我想走出来
我快成功了,真的,我已经触摸到了曙光了,二十年屈辱,二十年的身心折磨,即将结束。
然而,
在即将开考前,
我父亲卷入了反诗案,
全家家产被抄,全家人被流放
我,也在其列
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丫鬟,是我嫡母的丫鬟,她早就和我私定终身了,她在等我考出功名后去娶她,我早就和她约定了无数无数次,她也等我等了好多年,一直等到了大姑娘。
但那一天,
她被官府抓走,罚没进官妓。
我则是和我的那些亲人们一起,
踏上了流放的路”
画面中,
深宅大院内,
有泪有笑,有烈火烹油的喧嚣,也有最后举家被抄的凄凉,有少年遭受白眼长大的不甘,有目睹心爱人离自己远去时的愤怒。
命运和荒谬,狼狈为奸。
简单的故事,却在这杯酒中,被无限地放大,仿佛在这一刻,你被动地经历了二十年的时光,试想一下,在你的脑海中,瞬间充填进了二十年,这时候,你到底是你,还是故事中的角色
或许,
连你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吧。
至少,周老板可能真的会糊涂一下,因为满打满算两辈子加起来,他还不到四十岁。
一个四十岁的人忽然被塞入了二十年的记忆,也真的是很可怕了,相当于半辈子被填充了。
只可惜,
看似喝下这杯酒的是周老板,
但实际上,
是
在这大院子正中央的石桌上,
赤膊着上身的赢勾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酒。
在他旁边,则是抄家的官差进进出出,是一声声哭喊,是一句句哭诉,在其脚边,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俏丽女人正抱着自己的腿,痛哭着她不想离开,她不想走,救我,救我,情郎,情郎,救救我
官差在后面拿着枷锁拷着她,在使劲地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