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兖州的要开船咯!”
船板呀呀作响,赶船的人偕老带幼涌向一侧。
一抹青碧点映在玄衣中,江风在张扬了一早后,忽而温柔起来。缱绻地牵动着那身碧罗裙,那女子面覆轻纱静静地立在岸边。带着飘飘欲仙的美感,浑然入画。
半晌,从远处跑来有一名玄衣人。
“少夫人。”近了,他行了个礼,“去眠州的船半个时辰后靠岸。”
她微微颔首:“宋叔呢?”
“掌事他……”汉子尴尬地摸了摸头。
“嗯?”
“掌事在市集上看到一些小儿玩意,就同店家杀了起价。”
掌事会不会太积极了,汉子们举头望天,头顶正飘过一朵形似母鸡的白云。
“这王榜贴了多久了?”身后突然响起议论。
“一月有余咯。”
“再贴有什么用?那位娘娘怕是没治了。”
碧罗裙浅浅流动,纱帽美人转身看去,木质的文栏边聚满了人,一个年轻的士卒正换上一张明黄色的檄文。
“我猜啊那位娘娘肯定是被三殿下的母妃毒成这样的。”
“哦?”市井小民围着文栏七嘴八舌道。
“三殿下母妃黄氏诞有两子、钻营一生尚不得贵妃封号,偏偏这位无儿无女受尽王宠。黄氏因妒生恨,痛下杀手。而韩大将军那么气势汹汹地去平西北,摆明了就是帮姑母报仇去的呀!”这书生正夸夸其谈,就见青碧一抹自眼前掠过。
“少夫人!”不远处十几名大汉急急追来。
贵妃韩氏重疾不愈,孤特下诏求医,凡医醒贵妃者赏金千两,药到病除者封爵三等……
浓厚的墨字映在冒帏上,如烟流动,触目惊心。
她转过身,垂下的双手些微颤抖:“多久了?”
“啊?”
“多久了!”她猛地一拍,结实的木栏瞬间坍塌。
“……”多嘴的书生打着颤。
“少夫人……”大汉们愣在原地,看着满身怒气的女子,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我问你,这榜文贴了多久了?”女子平缓再道,语调里带着难言的压抑。
“双生峡惊变后没几天就贴出来了……”
这小娘子怎么像要烧起来似的,他…他…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书生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了退。
四月末弄墨就不行了,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啊!
一口血气回荡在喉头,胸口刀绞似的发痛。
忽地,她旋身而起,夺过士卒的马匹:“驾!”
“少夫人!”
女子的轻功快的出奇,十几名大汉们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朵绿云向着远方急速飞掠。
征帆远影望不尽,风霜雪雨几日晴?
奈何,归去……
…………
时值大暑,炎夏当顶,热浪自四面八方滚滚袭来。檐角的铜铃纹丝不动,只闻旷达飘逸的蝉鸣。
平平仄仄平,吟出一首绝句。
“公公。”上官密老脸堆笑,跟在六幺身后作揖道,“请公公代为传信,就说下臣誓死效忠九殿下,绝无贰心!”
抱着拂尘,六幺扫了一眼身后。好个蝇营狗苟的小人,女儿死了、后台没了就来这里献媚,真是没脸没皮。
“公公!”跟至文书院的外墙,上官密掏出一个锦盒,“公公您请看。”
好一块美玉啊。
六幺眈了一眼,就算再不舍也将目光强拉了回来。前日里内侍长,服侍了王上逾四十年的得显大人曾找他细谈。
“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的,若起了贪念,那同主子就难成一心,这样的奴才随时都能被替代。”
当时,内侍长如是说。
“公公?六幺公公?”上官密看出他的失神,再上前道,“您看?”
“上官司马是想害小人么?”他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正色。
“啊?”
“东西您收回去,最近主子心情不善,上官大人还是不要到文书院来了,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跨进院门,充耳不闻身后的媚言。
谁曾想到,昔日门庭冷落的文书院如今已成为王朝的中心,这一切只因主子的存在啊。穿过浓荫蔽日的沿廊,六幺推开紧闭的木门:“主子。”
耳房里寂静得似已凝固,就连紫铜鼎里白烟都未有波动,屋里满是清凉薄荷香。
六幺小心翼翼地走到屏榻边,将散乱在地的杂书一一拾起。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凌乱的长发与红衣交错在一起,即便睡着,也有着让人难以忽略的魔力。
主子,还没死心么?
六幺手上一滞,不由垂眸。
《年丝染文集》、《半山夜话》、《成乐别裁》……
这些都是那次行军带去的旧书啊,而主子将这些翻了又翻,不过是想重温与那位同帐的乐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