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菰蒲零乱风声咽(2 / 3)

月沉吟 卿妃 5863 字 2017-11-08

“此战之后,柏青自会查明,不劳明王挂心!”爹爹果决地回应,声音似铁如钢,没有半分犹疑。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用为夫人挂心了!”明王目光狠戾,一甩衣袍,回身离去,“子奇,韩夫人就交给你处置了,千万别让本王失望!”

“是!”姓白的畜生兴奋地应声,一展画扇,悠悠自得,“钱樵,韩夫人就赏给兄弟们了!”

爹爹弯腰取过一把白羽弓,搭上箭,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只听城上一声哀嚎,白子奇捂着耳朵软软地倒下。

“不!不要!”娘尖厉地惨叫清晰地传来。

“堇色!”爹爹暴吼一声,一挥枣槊,“传我将令,血洗乾城!”

“是!”三军齐呵,愤怒的声音震得浮云消散。

哥哥胸膛几欲爆裂,嘶哑地狂叫:“娘!”

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娘…娘…娘!”

士兵们不顾城楼上射来的箭雨,推着云梯,扶着临车,拿着长矛大刀,踏着前人的尸身,前赴后继地向城墙靠近。后方的抛石机剧烈点地,一块块巨石飞上角楼,砸得城上一片哀嚎。

就在杀喊震天,血气冲天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城楼外侧的女墙上。“柏青!”娘散着发,衣着凌乱,十指扣紧城砖,嘴角含血。

“堇色!”爹爹一拉满弓,四支羽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命中她身后的色目浑浑的士兵。不断有士兵涌上,他们抓住娘的纤臂,眼见就要将她拖离女墙。

“柏青,快射死我!射死我!”娘声嘶力竭地大叫。

爹爹垂下弓箭,腮边轻抖。“驾!”哥哥一踢马刺,狂奔上前。我抓着马鬃,泪水绵延,中如若刀割。“爹爹!小心!”哥哥一挥长枪为爹爹挡下几只冷箭。

“柏青!柏青!”娘十指死死地扣在城垛上,艳红的丹蔻纷纷折断,像是一片片花瓣随风飘零,妖冶的凄凉。

“柏青!杀了我!!!”

爹爹猛地抬起白羽雕弓,搭起一枝金箭。

“爹!”我和哥哥同时叫出声。

“为了你娘的尊严!”爹爹咬紧下颚,脸颊紧绷,目光微抖,泪水顺着坚毅的脸庞,倏地滑落。只听一声闷响,弓弦应声断裂。那支金色的响箭呜咽一声,在秋日之下闪着冷光,划空而过,精准地扎入娘的胸口。她身后的士兵全都惊呆了,怔怔地松开手。娘抚着没入胸口的那支金箭,带着柔美的微笑,含情脉脉地望向爹爹,红唇微张,似乎在说着最后的情话。

“堇色!”爹爹像一只受伤的猛兽,嘶吼出声,“堇色!”

娘眼神渐渐迷离,她歪歪斜斜地靠向城垛,嘴角绽出一朵血花,伸长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城墙。衣袍翻飞,落下城楼,像是夏末的最后一朵荼蘼,静静地凋落在血海沙场。

“堇色!”爹爹用枣槊猛地击打乌骓,飞驰而去。

朦胧的泪眼陡然发现城楼的女墙上夹起数把弓弩,顾不得抹泪,尖叫出声:“爹爹!小心!”

“呼!呼!呼!”在纷飞的箭影之中,只见爹爹策马接住娘的尸身,调转马头,飞似地奔回。箭雨之中,爹爹一手凌空挥起枣槊,一手拉紧缰绳,将娘的尸身紧紧地护在怀里。突然他眉头一皱,嘴唇紧抿,身体僵硬了一下。

“爹!”哥哥一踢马腹,带着我上前接应。

只见爹爹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抱着娘,从金甲下取出一条绣花绸带,微颤地递给哥哥:“这是临行前,你娘送给我的汗巾。快用这个将你妹妹系在胸前,护着她速速离开!”白色的绸带上染着点点血迹。

“爹!你受伤了!”哥哥握紧爹爹的手,“您带着娘先走,孩儿在这里杀敌!”

“箫儿!”爹爹瞪大眼睛,目光沉痛,“你想咱们一家死在这里吗?你想卿卿步你娘的后尘吗?”

“爹,卿卿不怕!”我憋着眼泪,挺直身体。

“你不怕,爹怕!”爹爹呕出一口鲜血,“你们想你娘死不瞑目吗?”

哥哥重重地叹了口气,接过那条汗巾,将我紧紧地绑在他的胸前。眼见临车完全搭起,地上堆着层层叠叠的尸体,韩家的士兵满脸无畏,杀得忘情,爬着云梯向城头攀去。中阵的士兵在校官的带领下推着冲车向城门进攻,城楼上突然倒下冒着白雾的热油,惨叫声此起彼伏。没人理会地上蠕动的同伴,士兵们前赴后继、自动补缺,推着圆木冲车,向城门砸去。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修罗场。

身体被猛地拉扯向后,我小小的身体被那条染血的汗巾紧紧地绑在哥哥的胸口。刚要策马离开,只听一声高吼:“将军!”

一位满脸是血的校官飞驰而来,待靠近了,他的身体一侧,摇摇晃晃地从马上摔下:“将军,我军身后遭到荆**队偷袭!”

“什么?!”哥哥暴睁双眼,“他们不是友军吗?不是为我们守住后方的吗?”

校官用刀撑着身体,满头冷汗,大声说道:“却是荆军!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