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碧小姐]
我回到了青海,回到了玉树。
地震中坍塌的校园仍在建设当中,它们最终会复原,但有些东西曾经毁灭过却永远回不来了,比如生命。
我将打工挣的钱交到校长的手中:“这些钱你拿去建学校吧,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校长问我:“你见到了那位资助你妹妹的人吗?”
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山,那里安葬着地震中逝去的三十八个孩子的生命,其中有我可爱的妹妹——桑吉。她是草原上的夜莺,不但有动听的歌喉,而且永远都是那么的善良快乐。
我考上高中的那一年,贫困的家庭负担不起两个孩子读书,望着妈妈无助的眼神,她主动说:“姐姐,我不念书了,你去念吧。你读到了高中,再读七年就能大学毕业挣钱了,我还在读初中,还要读九年。”
她成绩优异,喜欢读书,却是那样的乖巧懂事,愿意成全我,我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哭了:“不!姐姐比你大,姐姐应该照顾你!”
但第二天一早,她就没有再去学校,而是背着背篓跟着大人上山挖虫草去了,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为自己做出了选择。令人惊喜的是,过了几天,老师拿着一张汇款单来到我们家。原来不久前有人来玉树写生,了解到了学校众多孩子辍学的情况,决定资助桑吉。我和妹妹欣喜若狂,她终于可以回到学校读书了。
那个资助的人经常写信来,他就像一位大哥哥,和我们聊外面的世界,有时候也会寄一些有趣的书,每封信都会附上一幅涂鸦的服装设计草图。
桑吉每次拿着草图都特自豪地对着伙伴们说:“资助我的人是个服装设计师哦!”有的时候她会拉着我一起猜测欧阳的模样和生活——他于我们是万里之遥的陌生人,却如此的亲切熟悉。
然而,2010年4月14日,玉树地震,年久失修的学校坍塌,她长眠在青山绿水之间。在废墟中我找到了她的书包,书包中有课本、有日记,她在日记中写道:
“欧阳哥哥是个善良的人,因为他的帮助我这样贫困的小孩才可以继续读书的梦想。等我长大赚钱了,我也要像欧阳哥哥一样,资助贫困的人读书。”
“我们的教室很破,冬天的时候太冷了,我将来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捐给母校让他们修建新的教室,这样就可以一下子帮助到很多人了。”
……
“一直很好奇欧阳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善良的男生,是我喜欢的男生。我想见到他,亲手将我的项穗送给他,告诉他我喜欢他。”
她的两个愿望都与欧阳有关,但却永远地无法实现了。
于是,我决定实现她的遗愿,替她捐建学校,替她送礼物给他,替她喜欢他。我不远万里地来到北京,见到了他。他是那样的好,让我忍不住想亲近他,却未曾想伤害了无辜的冯诺。
我不能确定我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感激而对他心生好感——只要我能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他,那么我就可以陪他一起历尽艰难险阻,勇敢地在一起,哪怕他人千金相诱、利益相迫,我都不会让步。
但我最终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我有这样的犹豫就已足够说明我不是发自内心地完全喜欢他,所以,我选择离开,即便痛彻心扉。
我亲爱的妹妹桑吉,你对他的喜欢也只是单纯的好感升华吧?你尚年幼,根本不懂所谓的爱。你的愿望如此美好,我拼却一身伤痕为你努力实现,请你在天国幸福地生活吧。
而我会永远地守在故土陪伴着你,看那青山上的格桑花花开又花落。
[七喜先生]
如冯教授所说的一样,我只是跃出水面的鱼,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最终仍回到了水中。我和冯诺和好了,这件事就像是出现在旅途中的波澜,考验我们的感情,并让我们意识到感情中存在的问题。
我的生活日渐归于平淡,那个挂在我脖子上、紧贴在心口的项穗偶尔会硌得我心痛,令我想起她——那个在我生命中耀眼过的女生,即便转瞬即逝,但却照亮我一段晦暗的生活。
我顺利地举办了服装展,引起了轰动。其中一组《雪碧与七喜》的服装更是斩获大奖,好评如潮。衣料的图案上,创新性地摈弃了几何图形和花纹,而是采用了七喜和雪碧的饮料瓶图案进行远近交错。
获奖评语说:设计师突破性地采用具有现代生活代表性的商业元素,将其融入时尚之中,以独特的后现代主义风格确立了个人风格,彰显了个人设计理念。
没有人注意到,构图中的雪碧与七喜随意地分散在衣料的两端,隔着可望不可即的距离。
那是我所领悟的雪碧与七喜的意义,雪碧可以和美年达在一起,和纯果乐在一起,但却不能与七喜在一起。
可口可乐的雪碧,百事可乐的七喜,它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深渊,看不见,但却一直在。他们可以相爱,但却只能遥遥相望,各自孤独。
但——
爱与孤独,永不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