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说了,这地儿他就不是一个那么讲究的地方,符长宁来了以后,娇嫩的双足不堪走的那么多那么远,故而她也不经常出去。但是成德每叫她出去的时候,总会派来一辆现做的犊车,来拉着符长宁出行。
因为牛羊马这些东西在草原之中地位很高,又加上符长宁本就不是个哎出去疯跑的性子,故而成德倒是也没有特意的在关雎殿给符长宁拴上一辆犊车专门供给她出行。
符长宁这会儿衣裳都穿戴好了,却被人告知没有犊车。婵衣面色微微一沉,就问那侍女,“因何不拉犊车过来?我家主子身子娇贵,经不得长途跋涉。”
长途跋涉?
那侍女简直要笑了——这么一大会儿的路叫做“长途跋涉”?她是很不能理解面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为什么要将这句话说得这样心安理得的啦。不过看着婵衣那不怒而威的样子,这些本该放肆说出口的话,那个侍女却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不敢说了。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勉强说道,“花日殿没有犊车,还请姑娘步行而来吧。”
她就差没有说,我们陛下也是走着去的啦!
婵衣还待与那女子说些什么,甚至她回过头,想要寻求符长宁的意见——主子您这样儿还去不去啊?
但是符长宁却不很在意——去,为什么不去?都答应人家了,因为个犊车就不去了?
符长宁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话。婵衣见状,忍下了这口气,见符长宁是真的决定要走过去了,这边儿扶住了她家矜贵的主子,那边儿面上泛起一个笑,对那侍女轻声说道,“劳烦带路了……”你和你的主子一会儿可别哭了。
那个侍女尚且还不明白婵衣那一眼的意味深长,但是等着她看到淹留带着一群人,身后搬着休息用的脚凳、软垫、篮子里的茶具、茶叶等东西的时候,才目瞪口呆的意识到,原来,从关雎殿到花日殿的这么一段路程,真的是“长途跋涉”啊……
符长宁肯委屈自己吗?
她自然数不肯的。从她这一世重活开始她就明白,这世上谁对你好都不顶用,只有自己才肯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所以她就愈发在生活上娇待自己,不肯委屈自己半分了。
她这会儿在没有犊车的情况下,肯去花日殿赴宴,别说是看在那位狄秋哈娜次妃的面子上,连成德的面子都不顶用,她只不过是觉得,该去见识见识成德的后宫们了。所以,符长宁才会这般“受委屈”的步行而去。
然而若是真让符长宁委屈自己,婵衣都看不下去。那没有犊车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加主子累着啊,慢慢儿走呗。
那个侍女算是见识到了中原女子的“莲步姗姗”了——就算是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汉族女子颇有偏见的这个侍女来说,她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走路的样子是真的很好看,怎么说呢,在她心里,这位姑娘走路就如同草原上迎风招展的白花儿,枝条细嫩柔软,随风摆柳,十分的婀娜多姿。看她走路,真的是一种享受。但是这种享受也……太遭罪了吧,主要是因为这位姑娘走的也太慢一些了。虽然好看,但是这么慢,也让人受不了啊。
难道说,中原女子走路都这样儿吗?哦,那就怪不得她们为什么要用犊车代步了,完全是因为,若是照着她们这个走法儿,一家人想去另外一个地方找另外一家人,那得提前个把儿时辰出来的啊。
——那位可怜的侍女全然不知道,符长宁走路好看归好看,但是她照样可以穿着木屐“哒哒哒”的上山下海,照样裙摆不动、婀娜生姿。这是从小儿就培养出来的仪态,一个普普通通的胡人侍女哪里懂这些呢?
只不过这会儿,符长宁不想让她见识就是了。
就这样,在那个侍女走在一边心急如焚的看着符长宁一行再次停了下来,叠次铺开了小桌茶盏,要喝茶休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上前,躬身问了一句,“已经日落了……”
——原本不甚恭敬的这个侍女,也被符长宁这么走的法儿给磨的不敢有半点儿傲性了。
符长宁看了看天色,饮下了手中的茶水。婵衣躬身替符长宁地上绢帕,然后接过符长宁手中的茶盏,放置到了一旁的圆桌上。然后蹲下身,替符长宁擦拭了一下足尖沾染上的草屑,回身擦干净了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做完了,才有空对那个躬身已经躬的腰背酸痛的侍女说道,“既已等,就务须说急。”还面带不满的。
本来就是,我家主子委委屈屈的走到你们家花日殿去陪那个什么狄秋哈娜次妃用膳,你这里不给我们准备犊车也就算了,还敢催促我们主子?谁给你这么大的狗胆啊!
婵衣的脸色不很好。
那个侍女苦着脸不敢说话了。
子衿其实也受不了符长宁这么慢慢吞吞的小步伐走,但是她在关雎殿伺候了有一段时间了,她很知道,这位关雎殿的女主人是个“慢性子”——哦不对,也不尽然。说她“慢”,是因她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不徐不疾的,但其实骨子里也带着点儿雷厉风行。
虽然子衿现在并不知道,“雷厉风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