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人笑说道,“是呢。”低了低眼帘,也不知是什么语气,轻飘飘的说道,“正碰上了大雅殿的乐美人昨儿个侍寝,就在去雨露承恩殿的路上——您也知道,摘月楼因在二重门的前面,离前头很近的,去雨露承恩殿,拐个弯儿就能看到摘月楼的穹顶——就给乐美人撞见了。乐美人叫轿子一拐,就冲进去将人给教训了……”
宜嫔微微一抬眉,“哦?”她不是没听说这事儿——昨儿晚上的事儿,闹得也不小。
只是宜嫔本就厌烦那几个胡女,也不大喜欢探听。但是这会儿听周美人提起来了,也就微笑着应问了一句,“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婕妤侧头笑说,“那事儿妾也听闻了呢——听说,连皇后娘娘也给惊动了?”
周美人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没去,倒是听闻凤鸣宫叫人传了话儿过去了——不然你以为闹得这么僵,乐美人和那群胡女今日还能完完好好的?倒是说呢,恐怕这会儿,胡女们的膝盖还疼着呢。”
谢婕妤笑着推了她一下儿,“别卖关子,快说,就你消息灵醒。”
周美人被推了一下,也不恼,笑嘻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乐美人那人,惯常都是知道的,她在宫里,是连个琼嫔也不爱给脸的。昨儿个也不知那群胡女的歌儿如何犯了她的忌讳,乐美人还湿着头发,就叫人将轿子拐了过去,停在了摘月楼前头。就这么上去找人家了——乐美人说的是,‘小蹄子在这里奏出这种靡靡之音,是想要诱哄谁’?”
周美人声音婉转清越,她的歌声就很好,这会儿学别人说话,学的更好。直就将乐美人那样尖酸刻薄的语气学足了一个十成十。
就连一直蹙着眉毛的宜嫔,这会儿都绷不住乐了。宜嫔伸手虚空那么点了点周美人,笑说,“你学那么像做什么?”
周美人眨眨眼,笑眯眯的,“怕娘娘不笑呢。”
宜嫔笑着摇摇头。
谢婕妤笑说,“您真别说,这丫头学谁可不都是这么像?——乐美人昨儿侍寝,这不就是瞧着摘月楼离雨露承恩殿很近,怕那几个胡女传歌出去勾引陛下的吗?”
周美人促狭笑说,“恐怕她是真害怕。”
此言一出,又是给宜嫔和谢婕妤逗得双双笑了起来。
周美人这话是有根据的。因为这个乐美人,曾就仗着沈从景喜欢自己“娇憨”,故而在沈从景明明点了帔香殿的容美人容琇侍寝以后,还叫人备了辇,抢先雨露承恩殿的犊车一步,去了雨露承恩殿。沈从景也不大在意,见乐美人言笑晏晏的,十分娇嫩可人,也就顺势叫了容美人回去,转而宠幸起了乐美人。
容美人多委屈啊?闻说自个儿在她怀玉阁里哭了半天,又去找菀嫔做主。可是菀嫔又能说什么呢?毕竟也是沈从景这么顺水推舟了,又是没人强迫,她哪有胆子去问皇帝的不是?只能好声好气的将容美人给劝回去了。
容美人也知道这事儿没办法,只好憋憋屈屈的忍气吞声了。
别人都将乐美人这大胆和得宠劲儿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瞧呢,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个容美人一样没根没势。这会儿周美人说起这话,也是调侃乐美人的不厚道。
却说周美人说到这个,想起什么似的,笑说,“恐怕经此一事以后,乐美人再想半路截胡,也得再掂量掂量,是不是抢得过别人了……”
——的确,若论与皇帝离得近,谁还近的过那个摘月楼呢?
大家笑了起来。
周美人继续说道,“要说这个乐美人也是胆子大,就那么直剌剌的闯了人家的宫。人家虽也是新来的,虽也没名没分,虽也是个外族人,但到底……噗嗤……”周美人绷不住笑道,“但到底,艺高人胆大。那几个胡女,看起来就比乐美人要高出那么多,她怎么敢就这么闯了人家的屋子去教训别人呢?也不怕人家反倒将她给‘教训’了……”
宜嫔慢悠悠笑道,“后来呢?”
谢婕妤忍不住接道,“怎么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的?”
周美人面色古怪的说道,“还真就是因为,那些个胡女并没有惧她。”
谢婕妤“哦?”了一声。
周美人忍笑说道,“是呢。昨夜乐美人冒冒失失的去了人家地盘,指着人家鼻子就开骂,任是个谁……哎呦,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又是个惯来野蛮惯了的胡人。听说那几个胡女先开始也是唯唯诺诺的——她们公主先开始并没在呢。后来,乐美人骂得实在是难听,将她们与鲜卑奴混作一处来说……”顿了顿,哈哈大笑道,“不过也真是,胡奴与鲜卑奴,可不合该就是一处儿的吗?”笑过了,又继续说道,“也不知是谁,就去将她们公主给请来了。哎呦,那位娜仁公主,可是一上来就给乐美人打了。这下子,可炸了窝了……”
宜嫔这会儿也忍不住微微挑眉,微微倾了倾身子,“竟还打了人吗?”
周美人笑说,“可不是。她们蛮夷,可管什么规不规矩?”提到“蛮夷”二字,周美人的眼里终于也带上了一丝颇为明显的轻蔑之色,“别瞧着来了我